這般生動之趣,除了相熟之人,也隻有謝靈犀的仇人們可窺得一二。
“靈犀,世間情事如何訴,世間情人有幾多?”
柳續說到這,頓了聲,珍重執了謝靈犀的素手,聲音發顫:“你願與我攜手一生、共濟泊舟嗎?”
此刻暮色西沉,一輪紅日映在湖麵,描出幾分動人的魄色,一如謝靈犀麵上酡紅,櫻唇吐息間,醉了紅塵。
戲班的童子不知何時換了一曲《漁歌晚》,采蓮人拉起長篙,將謝靈犀的心高高捧起。
這是種怎樣的感受,心尖放花,如春葉葳蕤,如夏荷映晚,她與柳續才一同渡過兩季,卻在這佳期裡,見了經年的風霜雨雪。
早在那夜屋簷下,柳續提著草葉燈籠,便已照進了她心裡。
“明鏡泊舟,”她輕笑了一聲,“阿續,我們正執蘭槳啊。”
……
晚舟歸家,兩人自從表明心意,見天上的皎月都圓了幾分。
蓮池院落裡,謝靈犀嗅著荷香,從容挽了柳續的臂膀,將頭靠在他肩上,她輕輕撥弄著繡花衣帶,“阿續,我們既已許諾了一生,便事事不得隱瞞,對麼?”
柳續:“是。”
今夜花好月圓,他不願這好景襯了詭譎舊事,溫言道:“靈犀是想問,我的一身武功?”
謝靈犀點頭。
不止是一身武學筋骨,柳續一單薄書生,卻常常表現出神力非常,可倒拔垂楊柳,也是令謝靈犀費解之處。
況且她自知,她兒時遇到的那位心善的小郎君,正是麵前這人。
思索著,便聽柳續答道:“是兒時遇到一個師父所授。”
謝靈犀好笑:“便是所謂‘天降奇緣’?”
見這娘子一臉打趣,月光映得她麵龐白裡透紅,如悄然盛開的蓮,柳續不由拍了拍她的臉,“不,不算奇緣,倒是一股劫難。”
“是在十年前那場浩浩蕩蕩的山匪作亂,我被劫了去,流離在山北賣零貨時,曾招待了一位從戰場上退下的老將軍。”
“將軍?”
當朝能數得上名號的將領,並無一人與山匪作亂時扯上關係。
柳續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輕笑一聲,思緒仿佛飄回曾經滿目蒼夷的北地,“他愛彆人這般喊他。”
——
那日老兵也是被人誆來買酒的。
酒是假酒,摻了白水和蒙汗藥,卻意外沒藥倒看似瘦骨嶙峋的長胡須漢子,柳續弄不回人,慌了神,汗涔涔抬眼,便見這老兵猩紅著眼瞪他。
老兵也姓柳,不幸斷了半條腿,長眉耷拉,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
亂世裡,柳續第一次甘願受了頓人販子的毒打,將人藏著茅草屋裡,偷了解藥和白飯,日日照料著。
後來老兵教他習武。
老兵其實不老,隻手耍槍弄棒,撿根木棍也能揮舞出大氣勢。
再後來,老兵死了。
死在山匪被剿滅的前一晚,死在柳續送來的假酒上——這酒被那群亡命之徒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