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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驕陽似火。
一輛鑲金嵌寶的與車緩緩駛入逼仄狹窄的巷口,停靠在就牆而開的簡陋門前。
裂縫的擺花瓦探出牆麵,斑駁的兩扇漆門搖搖欲墜,上京城從不缺勳貴豪族的與車,但在眼下這條多是貧困人家的巷弄中卻很少見。
身份和地位有著雲泥之彆的人碰撞在一起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旁邊的幾戶人家瞧著昂首闊步、腰間佩劍的侍衛遠遠而來,慌忙躲進門內,生怕衝撞了與車內的貴人,隔著門縫覷著與車的方向,忐忑不安。
“公主殿下,門是從裡麵栓上的,可裡麵又不像有人,是否命人撞開門一探究竟?”
聞言,滑如凝脂的玉手輕輕撩開灑金帷幔,清澈見底的眼睛落在漆門處,斑駁的漆麵在眼底碎裂,“他知道我來了嗎?”
景陽收到辭呈後,就命人召他入宮,然而空等一日也不見他人,無奈之下,景陽又命人知會他一聲,今日她會來。
他不可能不知道。
秋蕪頷首低眉,眼風瞥到腫脹泛紅的小指,那是剛剛用力敲門留下的痕跡。
“回稟公主,可能不知道具體時辰,是以錯過了吧?若是裡麵有人,必然前來迎接了,不若我們先回去吧,差人喚他進宮就是了。”
尋常人接到宮令,定是早早就在門外候著了,怎麼可能家中無人呢?
秋蕪訕訕的看著公主,謊話說得連她自己都不信。
與車內,清澈明亮的眼眸頓時黯淡下來,她心下一沉,垂眸道:“算了,就在這候著吧!”
烈日當頭,暖風拂麵,如同置身在蒸籠裡般,熱氣騰騰。
門內傳來步履蹣跚的聲音,不多時,門“吱嘎”一聲打開了,鬢發皆白的老婦跪伏在地,“民婦拜見公主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楊清家中隻有養母和義弟,眼前這位便是其養母劉氏。
其家境雖然貧困,楊清的衣著布料也不甚講究,但他每次出現都是一副不染浮沉、謫仙般的模樣。
而眼前的劉氏身軀佝僂,麵容滄桑,與楊清全然不像,氣質也是雲泥之彆。
景陽有一瞬驚詫,探著頭往院內瞧了一瞧,卻壓根不見楊清的身影,嘴角隱隱漾起的笑容頓時僵住。
公主紆尊降貴到此,還被如此冷落,一直隱忍不發的秋蕪終於忍不住斥責道:“公主駕臨,為何不早早出門相迎?楊清在何處?”
老婦低著頭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楊清早就囑咐過,不要開門,可她瞧著公主全然沒有離開的意思,皇威浩蕩,門外並不是開罪得起的人,是以她偷偷開了門。
可如何解決這場危機,也隻能靠楊清自己…
這間院子並不大,一眼看去也不過三兩間房。楊清居住的地方是最大的一間房,陳舊的博古架上堆滿了寒窗苦讀多年的書籍,還有一些刑部記錄陳年舊案的卷宗。
他扶著案桌的一角,翻看著十年前的幽州謀逆案,可心裡起了漣漪,遲遲靜不下心來,畢竟門外還有一位貴人。
屋子裡尚且悶熱,與車內的光景可想而知。
但他沒得選擇,他一心入翰林院,從不想娶什麼公主。
他沉下心,專注案上的卷宗,倏而轉頭看向門外的人影,“我不是說過,不準進我的屋子嗎?”
正欲扣門的纖纖玉手停在空中,景陽抿著唇怔在原地,須臾後,張開微屈的手指,推開了門。
她身著絹紗金絲繡花長裙逆光而來,陽光灑在身後,裙麵金絲熠熠生輝,流光溢彩,若隱若現的曼妙身材,好似弱柳扶風般。
楊清沒想到來人是她,微微一怔,眼疾手快扯過一張宣紙蓋在了卷宗上,陰鬱的視線穿過昳麗的人兒,落在不遠處的老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