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他早就忘了這回事。
可是現在他的眼神,有舊事重提的色彩,分明在告訴她,他沒有忘,一直都記得。
當時江昭昭說蕭星野懂好多,他謙虛說著家裡有種花,知道一點皮毛。
她想問種的什麼花,可惜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問出口,今天見到了簇簇鮮豔的紅梅,答案明了於心:“外麵種的紅梅,好漂亮。”
蕭星野應和:“是很漂亮,我哥女朋友種的,夏天還有彆的花,你夏天有空可以來我家玩。”
他說,有空可以來玩。
原來……他們的關係已經這麼好了。
幸福到如同置身幻覺之中,管不了那麼多,江昭昭生怕蕭星野反悔一般,答應道:“好。”
電話鈴聲響起,江昭昭回過神,摸出口袋裡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媽媽,她接聽電話,放在耳邊。
客廳很安靜,隻有他們兩個人,電話裡的聲量透過聽筒傳出了一些:“昭昭,我和姥姥有事在外麵,今天會晚回家,你帶鑰匙了嗎?”
江昭昭記得她早上出門前沒拿鑰匙,聽到這消息,她有點泄氣:“我沒拿鑰匙。”
爸爸在醫院有台手術要做,晚上大概率回不來。
早知道就帶著鑰匙了。
應千霞的語氣立馬變得緊張起來:“你現在在哪裡?學校放學了,你又回不了家,有地方去嗎?”
江昭昭答話:“我在同學家裡呢。”
電話那邊靜默一兩秒,再說話是試探性的問調:“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蕭星野半是好笑半是玩味地對上江昭昭投來的不安視線,他無聲轉動著指間的黑色水筆,筆身劃過空氣的虛影像是鐘表上的秒針拖影。
江昭昭臉頰快速升溫,是她說謊最明顯的特征,如果實話實說,回家後免不了被盤問,搞不好還要查手機。
她不敢去賭這份可能性,心虛地彆開眼神,硬著頭皮回話:“女同學。”
話音落地,她眼尾餘光捕捉到蕭星野勾唇忍笑的模樣。
好尷尬,等下該怎麼和他解釋。
應千霞在電話那邊交代:“好,餓了的話你出去買點東西吃,我會儘快回去。”
“知道了。”
江昭昭咬咬唇,掛掉電話。
她心裡七上八下,看向在桌邊低頭寫作業的蕭星野,他的筆尖和紙頁摩擦過的聲音很悅耳。
被注視的感覺太強烈,蕭星野抬眸,眼瞳裡的笑痕還沒散儘,明知故問:“怎麼了?”
“我不是故意說謊的,我是怕我媽誤會……”她越說話聲音越小,像是有點擔驚受怕。
蕭星野根本沒往心裡去:“沒事,我理解,我們這個年紀,家長確實容易多想。”
說完話,他唇角上翹的弧度又深了一些。
江昭昭總感覺蕭星野的笑暗含深意,她按捺不住,出聲詢問:“你笑什麼呀?”
“笑你說謊臉紅,”蕭星野放慢語速,目露柔情,一字一句都很撩人,“挺可愛的。”
聽到前半句,她正羞愧地無地自容,恨不得馬上逃離這裡。
然而輕飄飄的後半句,才是敲在她心口的重量。
沒有第三人在場的安靜空間,親耳聽到他誇自己可愛,短暫的呼吸停滯之後,心跳亂得找不到原本的節拍。
若即若離的曖昧感,最要命。
她清醒地沉淪著,蕭星野給過她的心動瞬間,她會偷偷記好久。
“哪有。”她不好意思地小聲反駁。
“就有。”蕭星野聽見了,執著強調一次。
作業已經給他了,沒有再留下去的理由。
江昭昭拿起書包,準備離開,蕭星野看著她的動作:“去哪?”
她實話實說:“回家。”
蕭星野直擊重點:“不是沒拿鑰匙?怎麼進門?”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
但是總不能,一直賴在蕭星野家裡不走吧,萬一一會兒撞見他父母,說不定會給他帶來麻煩。
她不想那樣。
“你彆走,外麵那麼冷,就在我家吃飯吧,然後我送你回去。”
蕭星野自作主張,替她拿了主意,不是問她意見的語氣,是塵埃落定,不容辯駁的通知。
偏偏他的語調和緩,眼神真摯純澈,沒有命令人的高高在上,絲毫不惹人反感,倒像是彆樣的挽留。
江昭昭知道他擔心自己無處可去,當然更清楚沒有比他的提議更好的辦法。
她猶豫著思考該不該答應,蕭星野解讀著她進退兩難的表情,很快就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及時補一句:“我爸媽不在家,就我和我哥。”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她放下書包,坐回原位,“你會讀心術?”
“不是我會讀心術,是你的表情藏不住心事。”蕭星野拿起手機,點進某個軟件的對話框,敲鍵盤發消息。
江昭昭為了掩飾慌亂不安的眼神,裝作從書包拿作業出來寫,實際心裡開始分析蕭星野的話。
藏不住心事嗎?那她對蕭星野的心思,他不會也看出來了吧?
蕭星野隨隨便便一句話,搞得她內心潰不成軍。
就算他窺破了心事,那還能維持著目前的關係也不錯,說明這份喜歡是被他默許的。
看不出來是最好的,她還能繼續扮演普通朋友的身份,儘力把這個角色演到高三畢業。
他的聲音拽回思緒:“你有什麼忌口嗎?”
她搖搖頭:“沒有。”
“有愛吃的菜嗎?”
“也沒有。”
蕭星野給家裡的煮飯阿姨發完消息,放下手機,重新提筆寫作業:“大概過二十分鐘開飯,有不會的題可以問我。”
“嗯,好。”江昭昭低頭寫自己的作業,實則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往他那邊飄。
他低頭寫題的模樣,更凸顯出硬朗高挺的鼻梁,睫毛隨著輕顫。
能見到他認真寫作業的次數並不多,所以她更想偷偷再多看兩眼。
就像是,初見時,在圖書館裡那樣。
放在一旁的帶杯柄杯子,是蕭星野專用。
他解完一道題,鬆手放下筆,伸手握著杯柄,拿起杯子喝水,喉結上下滾動,沒來由的吸引江昭昭去看。
少年的冷白膚色顯得手背血管根根分明,用力的指骨修長勻稱,胳膊旁的習題紙上,洋洋灑灑落著他瀟灑不羈的字體。
喝完水,他拿起黑色水筆,開始解下一道題。
在審題的過程中,他喜歡轉筆,花樣很多,這個習慣,江昭昭很早以前就發現了,並且一直記得。
他手中的黑色水筆是校門口文具店最常規的款式,沒有花裡胡哨的外觀配色和可愛的墜飾,普通的筆,拿在他手中,竟然顯得一點都不普通。
有點想和他用同款筆。
就像光明正大的用了情侶款,也不用擔心被旁人看出端倪,因為這個款式很多人都在用。
和穿校服等同於穿情侶裝,有一樣的隱喻。
一起寫作業的時間裡,江昭昭心緒難寧,根本沒寫出幾道題。
她眼尾細碎的餘光裡,是蕭星野俊逸英氣的側臉,還有他手中晃動的筆杆。
她小心地放輕呼吸聲,似乎怕吵到他解題的思路。
時間要是能慢一點該多好啊。
明知不會奏效,還是傻傻在心中默念著祈禱著,幾乎要靠這份固執的真誠,試圖去打動掌管時間的神明。
傭人從餐廳過來提醒他們可以用餐了,蕭星野帶著江昭昭往餐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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