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啟明製造廠 能不能讓我睡(1 / 2)

任務又失敗了 西西特 23672 字 8個月前

宗懷棠以為今晚可以睡了。他還是低估了新室友的做作程度。

陳子輕一回宿舍就讓他把門反鎖, 他不乾,對方不依不饒,偏要他乾。

“宗技術, 你把門鎖了吧。”陳子輕站在門邊, 眼前的門上有兩片玻璃,用白色紗布蒙著,他撥開個縫隙,眯著一隻眼睛湊上去, 外麵黑漆漆的,他這邊的走廊停電了。

招鬼儀式的時候, 他把主線接口拉開了,之後就被宗懷棠拉了回去。

他們進門前,走廊明明還是亮著的。

看來鬼來過了。

那怎麼沒有被他招出來呢, 會不會就在那裡, 一直站在他旁邊,隻是不想現行……

陳子輕不敢再想, 也不敢再往外看, 他移開眼睛。

幾乎就是那一秒, 門外走廊又亮了。

陳子輕悚然一驚,不等他做什麼,外麵就傳來工人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

“他娘的天天拉線, 天天的謔謔, 怎麼就那麼缺德——”

陳子輕繃到微顫的後背一軟, 是工人接上了啊。他壓著被自己撥開一點的紗布, 繼續跟宗懷棠說:“求你了。”

宗懷棠人已經快走到布簾子那裡了,聞言整張臉上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

又來。

現在“求你”兩個字說得比吃飯喝水還輕鬆。

誰給的底氣,連招都不換一個。

幼稚園小朋友想吃糖, 還知道變著法子從大人手上討。

陳子輕充滿依賴意味地喊:“宗技術。”

“彆叫我。”宗懷棠聳著眉心冷冷回頭,“你一天是不是要求我八百回,同一招反複用,你認為還有效果?”

陳子輕一臉疑惑:“什麼招?”

他如被侮辱人格看低品德,蹙眉壓製著憤然不滿沒有爭論,輕聲說,“宗技術,我走心的。”

宗懷棠後背竄了股刺癢,差點忘了這家夥對他有膽大包天的非分之想。他露出的姿態是好似在看戲劇表演,給拙劣的演技打了個低分:“我信你不如信鬼。”

陳子輕的臉色微微變了:“雖然你隻是說說,但這種話聽著……”

站在他前麵的宗懷棠倏地掀起眼皮,看向他身後的門。

他瞬間門噤聲,抖著嘴唇,用嘴型問:怎麼了?

宗懷棠不說話,隻是看著門的方向。

陳子輕的後背很快就被一片沁骨的涼意啃噬,他不止嘴唇在抖,身子也開始抖,眼睛越來越紅,眼部肌肉越來越僵,生硬地瞪著宗懷棠。

鬼來了嗎?

陳子輕崩潰地留下了眼淚。

“嚇哭了?”宗懷棠啼笑皆非,“就你這樣還招鬼,你也不怕把鬼招出來,送不回去。”

陳子輕意識到什麼,他往後看,沒有他以為的畫麵。

“你耍我?!”陳子輕快步走到宗懷棠麵前,眼眶裡的一滴淚在這時滴落下來,模糊了視線,他啞聲,“是不是?”

宗懷棠偏開頭,優越的側臉上疑似一閃而過不自在。

陳子輕倉促地抹掉眼淚:“人嚇人是會嚇死的,宗懷棠!”

宗懷棠被他嗓子裡出來的呼吸混著抽咽給整煩了:“是你自己膽小。”

陳子輕氣得發抖:“你明知道我白天才在廁所……你背我去的醫院,我在你背上,你最清楚我是什麼情況……剛剛我又去做招鬼儀式,我回來都沒緩好,你還在這時候嚇我。”

宗懷棠散漫道:“膽子是練起來的。”

陳子輕去他的頭偏過去的那邊,他又把頭偏到另一邊。

“……”陳子輕沒想到宗懷棠竟然還能有這一麵,雖然平時也沒少幼稚,但現在真的有點過。

他翻白眼:“你彆偏來偏去。”

宗懷棠不屑極了:“你玉皇大帝下凡?這都要管?”

陳子輕搓了搓有點紅的鼻子:“你正眼看我。”

宗懷棠置若罔聞。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看我,”陳子輕一字一頓,“你心虛。”

幾乎是才說完,宗懷棠就把頭偏向他,不以為意地笑:“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陳子輕眼神複雜。

宗懷棠的眼角猛跳,操,中激將法了。他這一步,相當於是坐實了對方的猜測。

昨天在文體場館後麵交鋒的那一局結果,再次出現了。

宗懷棠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強烈的懷疑,他咬住牙關緊緊繃著下顎,整個人沉默到了極點。

陳子輕語重情深:“隻要是一個思想和靈魂都很健康的成年男性,一定會具備基本的承擔錯誤的能力,絕不會給自己找借口,把責往彆人頭上丟。宗技術,你覺得有沒有道理?”

宗懷棠抽抽嘴,無奈地舉起雙手:“說吧,直接說,要怎麼放過我?”

陳子輕說:“你把門鎖了。”

宗懷棠不理解他為什麼在這件小事上如此執著:“你沒長手?”

“長是長的。”陳子輕把手放到身後背著,“我就是想讓你鎖門。”

宗懷棠瞥他還濕著的眼尾。

陳子輕奇怪宗懷棠怎麼突然沒動靜了,他抬頭的同時,宗懷棠說:“我沒住進來之前,你晚上門不鎖?”

“也鎖。”

宗懷棠故作震驚:“原來向師傅會鎖門。”

“……我鎖了以後,哎,”陳子輕舔了舔下唇,把起來的一塊皮舔|濕|舔|軟,“你忘沒忘記我叫你幫我看門關沒關那次,一樣的,我鎖了就摸,反複摸,一遍遍摸。”

宗懷棠向下打量他用牙含住皮磨了磨,咬下來。

察覺到自己在看什麼,宗懷棠驟然黑了臉,他忽略了內心那縷情緒,把問題轉到眼前人身上。

不就是嘴巴皮,直接用手拽掉或者就放那,非要發癲地勾引他這個同性,非要咬,還咬的這麼……

那個有辱斯文低俗|露|骨的詞在宗懷棠的齒間門滾了一圈,被他無聲吐掉:“摸什麼?”

陳子輕說:“摸門鎖啊。”

宗懷棠匪夷所思:“你眼睛讓牛糞糊了?”

陳子輕有求於人就不反駁:“我這是一種病,精神上的障礙。”

宗懷棠恍然大悟:“精神病,是符合症狀。”

陳子輕:“……”

宗懷棠讓他吃癟了,神情愉悅地撥開他去鎖門。

陳子輕聽著門裡麵的鎖閂拉上的聲響感到無比踏實,他跟宗懷棠扯了會嘴,招鬼帶來的恐懼減淡了不少。

邀請宗懷棠住進來是對的。

陳子輕把腳邊的發動機還是什麼零件搬起來,6寸蛋糕大小,竟然重得要死,他本就因為掰手腕拉傷的右手痙攣了一下。

“這賣廢鐵都能賣大幾百塊。”

陳子輕緩了緩,再次嘗試著搬起來,吃力地放到牆邊,手上一股子機油味。宗懷棠的東西不少,如果陳子輕沒出上午的事,他必定會積極地上下樓跑好幾趟,把宗懷棠的東西搬到二樓。

可他萎了。

宗懷棠又懶,他就拿了個帆船上來,其他全是湯小光搬的。

湯小光美滋滋地送走大佛,一個人享受一間門宿舍。

宗懷棠對舊宿舍不懷念,對新宿舍不期待,這個點了東西也沒整理,一部分在陳子輕屋裡,一部分在宗懷棠自己那屋。

陳子輕四處看看,把宗懷棠的一雙皮鞋拎起來,頭頂忽地響起輕描淡寫的聲音: “那會你不是問我怎麼了。”

“差不多是你哭的時候,門縫底下有影子。”宗懷棠說。

“啪”

皮鞋掉在了地上,兩隻東倒西歪。

陳子輕驚慌地去看宗懷棠,沒發覺到逗弄的痕跡,他倒抽一口涼氣,門外真的是鬼!宗懷棠沒在耍他!

“不對啊。”

他小跑到宗懷棠那裡: “鬼有影子的嗎?沒有的吧。”雖然隻是傳說,具體怎樣不清楚。

宗懷棠跨過兩隻皮鞋去掀簾子:“我說是鬼了?”

“人?”陳子輕也像他一樣跨過去,緊跟其後,距離近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貼上去,“誰站門口不出聲?”

宗懷棠有些倦怠地耷拉著眼簾:“不知道。”

陳子輕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那你怎麼也不打開門看看,或者問一下子?”

“我不害怕?”宗懷棠拖動小桌。

這屋原先是鐘明住,他不怎麼寫東西,更不會看書搞小手工之類,小桌就靠牆放。

宗懷棠的習慣是,小桌要在床邊。

陳子輕去另一邊幫他抬:“你也會害怕啊?”

“向師傅,我是個瘸子。”宗懷棠的身形停在原地,隔著桌子笑望他,“什麼時候鬼來了,你跑到運河那頭了,我連生產區大門都沒出,你說我怕不怕。”

陳子輕乾巴巴地說:“我是看你總嘲笑我膽子小。”

宗懷棠把桌子放下來:“我害怕,跟我嘲笑你不衝突。”

陳子輕:“……”

他用手擦擦桌麵,撫摸桌上的粗糙花紋。

宗懷棠用鋼筆打他的手:“消停了,不作了吧,我能睡了吧?”

“今天幸苦宗技術了。”陳子輕抓了抓手背上被打的地方,“東西明天我幫你收拾。”

該出去了。

陳子輕轉身背對宗懷棠,一步都沒走就把身子轉回去,虛虛捏他袖口。

宗懷棠察覺到了,抬手一甩,沒甩掉,反而被捏得更緊,他平時這個時間門早就睡了,生物鐘的紊亂讓他有種直覺,往後都彆想再回到早睡晚起的作息。

見袖子還被捏著,宗懷棠直接把身後的人扯到跟前,按住他的雙肩,低頭逼近他:“能不能讓我睡?”

潛台詞是,要是不能睡,我馬上走。

我走了,你就彆想我再回來。

陳子輕立刻把手一鬆,依舊沒恢複多少血色的臉上展出慈祥的笑容:“你睡你睡。”

宗懷棠把他推了出去。

簾子剛放下來就又被拉開,陳子輕納悶地問:“宗技術,你當時不告訴我影子的事,讓我以為你騙我的,現在怎麼又說了?”

宗懷棠沒回頭,隻在喉間門發出聲“嗬”笑:“我有權保持沉默吧,向師傅。”

陳子輕知道自己要不到答案了,宗懷棠的嘴又毒又緊,除非自己說,願意說,不然真的搞不定,撬不開。

“是的,你有這個權利。”

陳子輕還想說話,宗懷棠彎腰脫下一隻皮鞋扔出去,他默默閉上嘴巴,理了理晃動的簾子,回到自己屋裡。

儘管隻隔著一個簾子,卻也跟麵對麵沒法比。

陳子輕感覺宗懷棠一走,他這屋的氣溫都下降了,他檢查了一下窗戶,站在窗邊看了看,玻璃窗上印著他的臉。

人有時候很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臉,盯著看久了會覺得有點陌生。

再看下去,就會覺得詭異。

更何況還不是自己的臉,是彆人的。

陳子輕抖了抖,他趕快把窗簾拉到頭,以走一步就回頭看一眼的神經樣走到床邊坐下來,捧著桌上的缸子喝了口水。

想想又把腳抬起來,放在了椅子上麵。

陳子輕的眼睛一直在嗖嗖看,一會看牆角櫃子,一會看洗臉架,一會看宗懷棠丟在他這的幾個老紙盒……

有室友了還是不能放下恐懼,要是能睡一個屋就好了。

他再次喝口水,浸潤了一下嗓子。

隔壁有老人大聲咳嗽帶著卡嗓子的痰液,外麵有人出來上廁所,喜歡用鞋子拖地摩擦著走,還有人夢到家屬喊媳婦喊兒女,被吵醒的人免不了要罵兩句。

生活的氣息在後半夜依舊沒有完全隱去。

和昨晚,前晚沒多大區彆。

陳子輕抱著缸子聽了一會,他的眼睛垂下來放空。

屋裡很靜。

簾子那邊也沒響動。

宗懷棠睡眠質量太好了吧,這就睡了。

事實上宗技術身體想睡,腦子在跑火車,“況且況且”跑個不停。他在想是不是寫個約法三章。

可如果定了不遵守,就是廢紙,浪費墨水。

宗懷棠的床腳對著靠走廊的窗戶,窗簾沒有拉上,他躺著就能看到走廊,一片燈火通明。

就這麼靜靜躺了片刻,宗懷棠調了個方向,他睡在窗戶那頭,對著簾子。

隻有簾子另一邊的人一作,他就能及時看見。

宗懷棠想,還是把簾子扯了,按個門比較保險,他轉而搖頭,按門也沒用,“哐哐哐”敲個沒完一樣很煩。

最好是搬出去。

和對自己單相思的人住一個宿舍,怎麼想怎麼不合適。

拖泥帶水不是他的風格。

宗懷棠心煩地把身上的被子丟到床裡麵,屈起一直疼的左腿反思。

他對外屋那位一開始肯定是好奇,好笑,再是好玩,好逗,搬進來的決策純屬不理智,這就不細說了,元素比較渾濁還牽扯到了鐘明,至於把人背去醫院就更……

是自己一時心軟。

那是什麼時候,什麼事件上心軟的。他要好好想一想,想出來了,絕不再犯。

最近重心都出現了偏離的症狀。

宗懷棠若有所思著,簾子邊伸進來一個頭。他雖然對著那個方向,看了個正著,還是被氣得坐起來,語氣森寒:“向、寧!”

陳子輕忙安撫:“彆生氣彆生氣,我隻是想問你,白天你背我了,你的腿怎麼樣,疼不疼啊。”

宗懷棠一愣,他躺回去,不動聲色地把被自己丟床裡麵的被子拉到腿上,不領情地開口:“好得很。”

陳子輕說:“我給你買的藥酒你擦完了嗎,擦完了我明天再給你買一瓶。”

很不放心的語氣,真摯熱烈,仿佛是心係生命中多重要的人。

宗懷棠眼一闔:“你到底還讓不讓我睡?”

“讓的,宗技術晚安。”

陳子輕抓著簾子正要放下來,他驚訝地把自己的左手食指拿近看看,用右手蹭蹭小口子。

應該是削蘋果的時候被刀刃刮到的,現在看就一點皮開了,不知道當時出沒出過血。

陳子輕沒有去回憶招鬼過程,有些事正當時還好,事後一細想一琢磨,就會覺得恐怖驚悚。他躺到床上,碰到頭上的包,“嘶”了一聲,側著睡。

後背涼涼的。

還是平躺吧,包疼就疼點,不算什麼。

陳子輕於是換回原來的姿勢,睜著眼睛看對麵水泥牆上的紅色正能量畫報,他控製不住地打了一個哈欠,看看手表,零點四十五,快一點了。

再等等天就亮了。

渾渾沌沌間門,陳子輕的上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跟下眼皮慢慢合到了一起,他猝然醒來,一看手表,才過了兩分鐘。

怎麼感覺睡了很久?陳子輕一口氣都沒順下去,門就被敲響了,他那口氣當場哽住,心蹦到了嗓子眼:“是哪個啊?”

“我。”

熟悉的沉硬聲音。

“是鐘師傅啊,你等我一下,我穿個鞋。”陳子輕穿鞋的動作一頓,驚疑不定地盯著門,來的不會是鬼披了皮的“鐘明”吧?

我不就是在等鬼嗎,來了豈不是更好。

陳子輕很用力地扯起一把頭發,他一邊想鋌而走險把鬼招出來聊一聊,順利就速度結束任務,不順利的結果被他踢飛,一邊又怕得要命有點異常就讓他膽寒發豎,所以他很矛盾很受折磨,從身到心,從頭發絲到腳趾頭。

“向寧,我把東西放你門口了。”門外的鐘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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