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太太找到彆人頭上。
這個彆人還是太太先前在網上搜了將近七頁, 惦記過,想勾搭卻找不到機會,沒勾搭成的。
此時西裝上沾了太太的香味。
作為賓客站在這裡, 參加他們的婚禮。
傅延生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刻,他笑容不變,頗有耐心地等著答案。
柏為鶴將左手抬起來側橫在身前, 右手的拇指跟食指捏住左袖邊沿,撚平細微的痕跡:“在裡麵。”
傅延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說是看見了啊。”
柏為鶴言語平淡:“碰巧遇到, 打了一聲招呼。”
傅延生的麵部神經質地抽了一下, 碰巧, 打招呼?那你他媽衣服上也能有他的騷味?
一個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太太, 質問起來實在掉價。
通道入口處,兩個成長背景不同, 性情也不同的成功人士站立在原地, 兩句對話就猶如把婚慶場所拉進會議室, 談判桌上,壓抑緊繃中混著莫名敵意的氣氛無端散開。
柏為鶴似是並未察覺到傅延生周身快要壓製不住的戾氣, 他慢條斯理地看了眼腕表:“傅總,我這邊臨時有事, 不方便多待了。”
傅延生露出虛偽的理解神情:“那我就不送了,今天照顧不周, 改天我會帶太太登門拜訪。”
柏為鶴轉身離去。
傅延生整張臉徹底陰沉了下去, 他帶著滿身暴虐踏進通道,正要把門砸上去。
“新郎官這是要去哪?”
大廳那邊有賓客喊了聲:“喝一杯啊!”
“等會喝。”傅延生若無其事地鬆開放在門框上的手, 對著賓客揚了一下,他沒必要為了個老男人丟自己的顏麵。
氣都不該生。
他更不該出現在這裡。
脖子上戴著電子圈都不安分,那就隨便被電死燒焦。
傅延生尾戒的紅光消失了, 像是從來沒有亮過,他冷冷地勾起唇邊,一步一步地踩著台階上去。
樓道裡隻有皮鞋的鞋底擦過地麵的悶響,聽得人毛骨悚然。
然而唯一的聽眾坐在六樓拐到七樓的第一層台階上,那雙高貴的金眼耷拉著,無神又空洞。
“怎麼沒把你電死?”
陳子輕冷不丁地聽見聲音,他沒抬頭,也不想說話。
傅延生的眼皮底下,老男人兩隻手圈著膝蓋,量身定製的白色帶金色刺繡禮服下擺拖在地上,發型不像平時那麼全部披散下來,造型師將他臉頰兩邊挑起一縷編在一起攏到後麵,用一根繡了無數蝴蝶花紋的紅絲帶綁著垂下來。
從頭到腳精心打造出來的新娘子,他傅延生的太太,傅氏的總裁夫人,傅家的主母。
就不配他費心思。
傅延生明知不該被牽動情緒,怒火卻絲毫不減,他大力拽住坐在台階上的人,往樓梯扶手上一甩。
陳子輕的脊骨被撞得發疼,他剛從電擊的不適中緩過來就遭了這出,禮服下的身子再次密密麻麻地滲出了汗。
眼前光線一暗,傅延生低下頭,緩慢地朝他湊近,他霎時瞪大了眼睛。
青年微微闔著眼眸,出挑的皮相讓此時的他看起來十分深情,他繼續進攻的姿態,帶著煙草味和辛辣酒味的氣息逐漸攏上半張的兩片紅唇。
就在他將縫隙縮減到零的那一瞬,誘人墜入的紅唇緊緊閉了起來。
傅延生驟然僵住,他在乾什麼,為什麼要吻上去?
這麼臟的一個人。
他要是大開大合久了不新鮮了,對純情前戲來了點興趣,想嘗嘗唾液交融唇舌摩擦是個什麼滋味,多的是選擇。
媽的。
傅延生整個人的狀態比加了一個月的班,團隊上下付出了很多心血,項目最終被人搶走還要暴躁生惡,他鬆了鬆領帶,陰霾迅速爬上他精致的眉眼。
陳子輕一動不動地癱在扶手上麵,完全不敢刺激神誌不清的傅延生。
嚇死了。
傅延生意味不明地站了片刻,掉頭下樓,他走到通道口,嘶啞地命令:“還在那乾什麼,滾過來。”
陳子輕滾是不可能滾的,他拍拍禮服,抓著扶手慢慢下樓,把傅延生的反常掃進腦海的角落,騰出位置捋電擊的事。
蘭翕撞他肩膀的時候電子圈都沒有動靜,反而在他拉柏為鶴衣袖的時候竄出了電流。
所以,不是距離。
或者不僅僅是距離,還有腦電波,情感波動,心跳,體溫等等?
傅延生騙他。
陳子輕知道了也不能說出來,不然傅延生會背著他讓人調整電子圈的數據,搞出新的名堂。
他瞞著裝作沒有發現這裡麵的秘密,下次控製自己的各項指標就好了。
雖然很難掌控。
陳子輕想到了那個柏為鶴,怎麼會讓他有那麼大的反應呢,帥哥確實有魅力,可他也不是重症花癡啊,他不知不覺地走出通道,走在竟然沒徑自返回大廳,而是等他一起的傅延生旁邊。
“被電得爽嗎?”
耳邊突兀地傳來嘲諷,陳子輕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傅延生能找到他,說明電子圈上有定位。
而且傅延生知道他被電了……
陳子輕偷偷打量傅延生,發覺他的左手戴著兩枚戒指,一枚是婚戒,另一枚尾戒跟他的電子圈一個風格。
什麼時候戴上去的?走流程的時候明明還沒有。
陳子輕感到了窒息,傅延生這哪裡隻是報複,純粹是個神經病,他做完任務離開以後,對方不會對著屍體怎麼樣吧。
算了,這跟他沒關係。
他要擔心的是,任務完成前彆死掉。
陳子輕擺出驚詫的表情:“你怎麼知道我被電了啊?”他不管傅延生的回應,自言自語地表達著後怕,“你說不會有故障,這就有了。”
“我什麼都沒做,好好的就出現了一根電流,從我的脖子到我全身,不知道是多大的,我當場就疼得蹲到了地上,還想吐,吃的東西都到嗓子眼了……”
傅延生的麵上辨不出情緒:“是嗎?”
陳子輕心有餘悸,想埋怨又不敢的樣子,眼圈有一點紅:“嗯,是的。”
傅延生把玩他脖頸的電子圈:“沒有倒在柏為鶴懷裡?”
“你怎麼會這麼問,他沒看到,他喊我傅太太,我們打了招呼,他就走了,我是在他走後才被電的。”陳子輕蹙眉,“再說了,就算他看到了,我也不可能往他懷裡倒,我跟他又不熟悉,我結婚了,怎麼能倒彆的男人懷裡呢。”
樓道裡沒監控,柏為鶴不會提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他能撒謊。
傅延生一言不發。
陳子輕產生了動搖,不會吧,難道他看錯柏為鶴了,那人竟然跟傅延生說了?
“你後半句有會所員工十分之一水準了。”傅延生拽著電子圈,把他拽進自己懷裡,彎腰在他的發絲跟領口嗅嗅,隻有香味,沒有其他味道。
單方麵碰了柏為鶴。
碰上去的那一刻,還心動了。
兩個條件但凡缺了一個,電子圈內部的電流都不會啟動。
傅延生簡直想為他的太太拍手鼓掌,就這麼迫不及待,穿著新娘的禮服勾引人,他還沒死,就當自己是個寡婦了。
他轉而一想,老男人這段時間隻發騷,沒真正讓哪個野男人玩過,大概是空虛寂寞了,想要了。
畢竟就會有癮,暫時能忍一忍,時間一長便會像缺水的人,隻有生理上的本能。
傅延生皺眉,今晚是新婚夜,碰也不是不行。
但他一想到微玉跟了不知道哪個老頭子多少年,他就倒胃口,胃裡的那點酒水都要往上湧。
結了婚還能離,實在不行,找個黃道吉日把婚離了,眼不見為淨。
傅延生想歸想,離實際操作的距離相差甚遠,實施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他推著身邊人往大廳走,思慮著今晚去不去參加發小們給他安排的局。
等他到了中年,體力精力下降了,興許能放慢節奏。
如今他二十出頭,正是能乾的時候。
陳子輕惴惴不安,不確定傅延生是不是讓電子圈跑電的事翻篇了,就聽到對方來一句:“婚宴結束後,我讓費萊爾送你回彆墅,我今晚不回去。”
“我知道了。”陳子輕做出溫順的樣子。
傅延生尋的樂子跟情人能評分他的私生活,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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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進大廳就是一對新人。
老的少的賓客都是權貴名流,垡城新貴已經離席。
陳子輕暗自鬆了一口氣,走了也好,萬一他再忍不住偷瞄關注,傅延生會發狗瘋。
跟柏為鶴相比,傅延生都顯得傻白甜了。
柏為鶴像一潭死水,水底不知道埋著什麼,他跟任務沒關係,跟原主也沒關係,沒有必要去接觸了,不要去接觸了。
左撇子而已,不算什麼稀奇的事,這世上左撇子海了去了。
實在是沒什麼好在意的。
陳子輕略微一走神,傅延生將一杯酒給他,自己端著一杯,帶他去敬酒,從第一桌開始。
在這個社會背景裡,同性婚禮跟異性婚禮沒什麼區彆。
第一桌全是年輕的公子哥,他們晦暗又熱烈地覬覦同一個人,對方此時跟著先生站在他們麵前,盛裝打扮後的他身披聖光,如神明俯瞰在淫|欲裡沉迷的眾生。
然而他脫了那層衣物,就是禁|果本身。
陳子輕看著各式各樣的帥哥,舉了舉杯:“你們吃好喝好。”
一桌人:“……”
微家雖然沒落了,可以前怎麼也當過豪門之首,作為昔日的準繼承人,一個見過最高層風景的長子,就算後來從高處掉下來了,也不該這麼上不了台麵。
講的什麼話。
當他們是灰頭土臉地從十裡八鄉趕過來,兜裡揣著打包剩飯剩菜的塑料袋,盤算給出的一二百禮錢能不能吃回來,隨地吐痰剔牙叫嚷的那類老漢?
一場震動整個垡城上流圈和外界,各大平台掛滿頭條的世紀婚禮,被他一句話拉成了粗劣低等的酒席。
陳子輕眼神詢問傅延生,我說錯什麼了嗎?有什麼問題嗎?
傅延生淩厲地審視過去,老男人好像不是故意當眾讓他沒臉,是真的不覺得有問題。他掃了眼桌上的菜肴酒品,確實沒問題。
“聽到你們嫂子說的了?”傅延生挑眉,“吃好喝好。”
公子哥們不在這時候胡亂猜測,他們紛紛端著酒杯站起來:“那我們敬傅哥跟嫂子一杯。”
“祝你們相愛一生。”
“白首不相離。”
說的人,聽的人,都當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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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賓沒有瞎子,因此人人都能看見新娘脖頸的黑圈,那不是項鏈之類的裝飾物。
像禁錮,絕對掌控。
也像拴狗,就差掛個姓名牌了。
某類小圈子裡的群體很懂,黑圈是帶電的,裡側一定有傅少的名字。
無論是哪種看法,大家都不會說出來,更不可能當麵說。
陳子輕跟傅延生走到一桌的時候,有個喝多了的少爺兩眼發直地盯著他看,頭腦一熱,指著他的項圈,含糊不清地說了兩個字。
“狗圈。”
陳子輕手一抖,杯子裡的酒晃蕩著在杯壁上留下酒液,有一滴濺到他下巴上,在多道視線的注視下顫巍巍地滾落。
那少爺又說了一次:“狗圈。”
陳子輕覺得脖子上的電子圈開始發癢,連帶著他的那一片皮膚都紅了起來,他垂下眼睛,表情不太好。
“嗬。”傅延生一笑,襯得婚慶設計師們布置的鮮花明珠都降了個色調。
“他說了什麼?”傅延生好似沒聽見,讓微玉講給他聽。
陳子輕摸不清傅延生的態度:“他說我是你的狗。”
傅延生拉長了聲調:“狗啊。”
陳子輕說:“我是嗎?”
傅延生盯他半晌:“你不是。”
陳子輕見那個少爺酒醒了大半,傅延生在他耳邊說:“你是我的婊|子。”
回回都這麼說,原主勾引過,他又沒有。
傅延生對他的印象是改不了了,或者說……不想改。
陳子輕被傅延生催促著敬完酒,談笑了兩句就去隔壁,而那個醉酒的少爺踉蹌著起來,白著臉走了。
可他還沒離開大廳就被幾人抓進一個洗手間,關上門,用他的領帶塞進他嘴裡。
不多時,傅延生從外麵進來,他把跟新娘禮服配套的西裝外套脫下來丟給一個手下,抬腳踹在被按著跪在地上的人肚子上。
那少爺一下就承受不住地弓起了腰。
傅延生連續踹了幾腳,他踹的位置跟力道都很巧妙,不讓人嘔吐弄臟他的皮鞋,又能讓人痛得半死。
地上的人瀕臨昏厥。
傅延生彎腰拍拍他的臉:“就算是我的狗,那也隻能是我說,懂嗎?”
說罷,捋了捋額前散下來的碎發,說:“親自給人送到醫院去,再通知家屬。”
傅延生回到大廳招待賓客,把他的太太介紹給有生意往來的老總們。
其中一個就是洗手間那位的父親,他看見兒子被帶走了,可他根本不敢阻攔,一個讓美色衝昏頭腦的廢物,早晚都要闖禍,這回吃些苦頭也好。
這次傅延生沒遷怒到他們頭上,已經是萬幸。
大喜的日子,手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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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離場的時候,新人要送他們。陳子輕基本隻當一塊牌子,都是傅延生與人應酬告彆。
路克跟孫二公子,少,蘭翕四人帶著一夥千金少爺過來。
蘭翕喝了不少酒,漂亮的臉紅撲撲的,他腳步不穩地走到傅延生的另一邊,聽同伴們討論寒假。
“蘭大小姐,你想好去哪個國家了嗎?”
往年蘭翕都是去國外玩,今年不去了,安保都加強了一倍。
蘭翕舔舔水亮的嘴唇,身子靠著傅延生,挑釁地朝著陳子輕笑了笑,回答同伴們:“帽子的事不搞清楚,凶手不抓到,我不離開垡城。”
陳子輕心頭一驚,他查是為了任務,蘭翕為什麼也在查。
蘭翕不會跟任務有關吧,他現在的雷達全麵掃射,有丁點異常都暫時鎖定。
陳子輕很快就調整表情,越過傅延生看蘭翕:“蘭少爺,你好像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室坐會吧。”
蘭翕人都呆住了,你有病啊,我們是情敵,誰要跟你一起。
陳子輕說:“你的黑眼圈有點重。”
蘭翕生怕自己在傅延生心裡的形象掉分,他惡狠狠地瞪了陳子輕一眼,咬唇說:“我隻是沒睡好。”
陳子輕關心地說:“怎麼沒睡好呢?”
蘭翕“……”
這人怎麼這麼煩,我跟他熟嗎?
蘭翕本想惡心惡心所謂的新娘子,再撒嬌讓傅延生今晚去他那裡,到時就把自己交出去,誰知被對方的招數給打得措手不及,他沒了那個心情,讓同伴把他攙走了。
傅延生看了個全程,他握住身邊人的腰,愣了下,這腰看著細,握上去更細,稍微使點勁就能握斷。
陳子輕想掙開。
傅延生握得更緊,不顧他的疼痛,五指恨不得嵌進去:“你對我身邊的人格外上心。”
陳子輕疼得發抖:“那你會像對付彆墅那個男孩子一樣,對付蘭翕嗎?”
“我還沒怎麼著,你就緊張到這份上了。”傅延生把人牢牢鎖在臂彎裡,“他想解你先生的皮帶,你卻想和他交好,微玉,你可真是大方。”
陳子輕的肩膀挨著傅延生的胸膛:“你不是在追他嗎,我就想著,他遲早都會住到彆墅裡來,相處上希望能儘量跟他和睦點,他是完全勝利的,我一點爭的資格都沒有,他對我應該沒有多大攻擊性,就是一個小孩子。”
傅延生似笑非笑:“原來我娶了個賢惠的太太。”
不知怎麼,老男人一關注蘭翕,他就對蘭翕索然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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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就報了有暴雪,雪粒飄了幾天停了。
這個月又飄了幾天雪粒才開始有雪花,暴雪來得這麼慢,後麵估計要搞個大的。
鐘二爺的葬禮上雪花紛飛,氛圍到位了,挺傷感的。
陳子輕一身黑地站在送葬的人群裡,費萊爾給他撐著傘,他是代表傅氏出席的,傅延生沒來,出差了。
雪花一片兩片地掉落在傘麵上發出輕響,費萊爾站在傘外,頭身漸白。
陳子輕鬱悶地說:“他打我,我還要送他一程。”
費萊爾聽見了,輕笑道:“做做樣子。”
陳子輕瞅瞅手指甲,摳過的傷已經好了看不出來了:“鐘家找到肇事車主了嗎?”
費萊爾意味深長:“不會找到的。”
陳子輕的心底突然就湧出了一個猜想,他把手伸進大衣的口袋裡捂著,長皮靴裹著他纖細修長的小腿,一頭長發隨風飄揚。
頭頂的傘舉高了些,一個黑色腦袋探進來,帶著一股薄荷的清涼丟下一句:“鐘二爺的死是他敵對乾的,這裡麵有傅哥推波助瀾。”
陳子輕的猜想就這麼被證實了,他小聲:“為什麼?”
“傅哥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
“不是,”陳子輕費解地打斷,“我是要問你,你為什麼告訴我?”
費萊爾不回答,隻嚼著薄荷糖說:“敵對為了還傅哥人情,鐘二爺碰過你的那隻手,他們特地關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