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腳?”遲簾通過季易燃的角度找到他視線落定點,“我還尋思你發現了什麼寶貝。”
季易燃低眸不語。
“老季你這走神走的,”遲簾的眼裡閃過點探究,他恍然,曖昧地將手肘搭上季易燃的肩膀,“思春了?”
季易燃起身:“我回去了。”
遊戲贏了的背景音響起,遲簾一看,對麵舉小白旗了,他懶洋洋地靠著床沿:“行吧,符明早給你。”
季易燃的腳步停了一瞬又接上:“不急。”
遲簾匪夷所思:“你不急?你把籃球隊當命,你跟我說你不急?”
季易燃沒回應,他沉默地走出了房間。
……
遲簾打了會遊戲把手機往床上一丟,他趴在書桌前的人椅背上麵,看符文勾畫在黃紙上。
時間都走慢了,遲簾的心靜了下來,仿佛不知不覺間從激昂蓬勃的年少時光一步跨進了遊遍山川的平靜晚年,坦然麵對日月變遷,生老病死。
遲簾的腰背緩緩彎下來,鼻尖碰到了眼皮底下的發絲,他蹭一下,又蹭一下。
陳子輕停筆呼氣:“我手酸了,不畫了。”
“那就不畫。”遲簾還在蹭他。
“畫一張還好,幾張會讓我很累,十幾張我不睡覺都花不完,耗神長白頭發。”陳子輕像被狗蹭,他揉了揉酸痛的手,“季同學不急著要吧?”
“他不急。”遲簾從後麵對他鎖喉,“彆動,我看看你有沒有長白頭發。”
陳子輕抓住脖子上的手臂:“畫多了會長的,從鬢角開始白,再是額前,頭頂,腦後,一根根的長,藏在黑頭發裡麵……”
他慢慢輕輕地說著,沒注意到氣氛的變化。
遲簾掐住他的臉逼他仰起來,從上麵盯視他的眼睛:“你在想什麼?”
陳子輕眨眼:“沒想什麼啊。”
遲簾掐著他臉的力道不減反重,指腹陷進他皮肉,把他的臉掐得變形:“顧知之,我可以準你在遇到我之前有喜歡的人,但是我們現在已經確定關係,你要對我負責,就不能三心二意,腳踩兩條船。”
越說越混亂,越說越離譜,還把自己說生氣了,他一踹書桌,甩手就要走,一股力道阻止了他。
衣服被拉住了。
“鬆開。”遲簾沒回頭。
小手指被勾了一下,他的心臟瞬間就被電流擊中,又麻又疼。
“你怎麼亂給我按罪名。”陳子輕聽到了不正常的喘息聲,他趕緊站起來去抱遲簾,剛抱上就被掙開,伴隨一聲冷語:“彆抱我。”
現在他要是真的不抱了不管了,那今晚沒法睡。
他熟練地再去抱上去,這次又被睜開了。
但動作幅度小了一些。
他第三次抱遲簾,抱住了。
“你看我哪像是能三心二意的人,我隻能一次做一件事,一心一意。”陳子輕雙臂攏著瘦瘦高高的少年,踮腳把腦袋靠上他肩頭,拿出讓他沒轍的茶話,“哥哥不要生氣了嘛,我會心疼的。”
遲簾果然沒轍,他那股子怪異的感覺煙消雲散,來得快去得更快,抓都抓不住,好似是他突然發神經。
“還抱著我乾什麼,我不都被你哄好了嗎?”遲簾拍打腰上的手,“顧知之,你是不是覺得把我拿捏得死死的,我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陳子輕晃了晃腦袋:“我不敢那麼想,你願意被我拿捏,我才能拿捏,你不願意,我做什麼都沒用。”
遲簾愣了愣,轉身看到他臉上的掐痕,泛著點紅的眼眯起來:“顧知之,要是哪天蹦出一個你的前任,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陳子輕嚴肅地提醒道:“家暴是犯法的。”
遲簾:”……“
他想到更好的辦法,笑得好看又囂張:“那我就把自己的腿打斷。”
陳子輕怔住了,一雙手捏住他的兩隻耳朵拎起來,他抬起頭,猝不及防地撞進嵌著一片夏夜的眼裡,耳邊像有蟬鳴和雷雨的喧鬨。
遲簾抵著他的額頭,語氣裡儘是勝券在握的自信:“反正你饞我身子,我腿斷了,你不得心疼死。”
陳子輕訥訥:“是啊,我會心疼死的。”
“你怎麼這麼呆。”遲簾放開他耳朵,笑他,“呆子。”
陳子輕笑了笑:“我有時候是挺呆的。”
遲簾被他的笑容弄得喉頭一癢:“顧知之,你笑起來還是一臉可憐巴巴的哭相。”
陳子輕嘴邊的弧度收了回去,他垂下眼不說話,身上漫出一層失落。
“沒說你醜,我都看習慣了,操,我不是那意思,”遲簾少有的笨拙,“我能跟你搞基,衝的是你的內在。”
好像怎麼說都有歧義。
“你不具備我喜歡的長相都拿下了我,這還不厲害?顧知之,我要是你,我吹一輩子牛。”遲簾在他耳邊說。
陳子輕又笑了起來:“是啦。”
遲簾偏頭看旁邊,怎麼感覺有點膩歪。
嘖,確實膩歪。
膩歪就膩歪,談戀愛哪有不膩歪的。
遲簾隻是跟眼前人抵了會額頭,脖子就酸死了,他擰眉表情嚴肅,看起來是在深謀遠慮什麼大業,實際是在想以後接吻的時候怎麼辦。
像他們男高生,接吻不都是半小時起步,他彎腰彎這麼狠,脊椎會變形的吧。
他駝背了,出門還怎麼給顧知之撐麵子?
不行,必須想對策。
遲簾心不在焉之際,陳子輕跟他說:“那個王研出現在視頻裡是為了找人,她不會找你的,她要找的人是……”
“誰?”
遲簾問出的瞬間,腦中就迅速分排歸納信息,一堃認識的,熟人,發小裡麵的,
“老謝?”遲簾篤定道。
陳子輕驚訝,這就鎖定目標了嗎?
聰明人都很會玩,他玩不過,遲簾是個例外。
或者說是這個年紀的遲簾。
“你又是知道阿飄找誰, 又去她的學校, 顧知之,你彆告訴我你其實能和阿飄通話。”遲簾自顧自道,”我就說你怎麼好好的跑去嘉南中學。“
遲簾想到他之前去“攬金”,接觸那個“黑向“樂隊,不禁更加懷疑他能通靈。
電影照進現實,自己是主角的男朋友。
遲簾估摸這就是真相,他在房裡走動,內心不知在糾結掙紮哪一方麵。
“我不會什麼都幫的。”陳子輕說的含蓄又直接,“我也不能什麼都幫,我主要還是讀書上學,和你談甜甜的戀愛。”
遲簾的思維邏輯劈裡啪啦崩了個細碎,半天都接不上來。
顧知之對他的影響力這麼大了嗎?他的眼底一掠而過被衝擊的茫然:“非要有甜甜這個形容詞?”
“非要有。”陳子輕堅持地說。
遲簾瞥他,這也是個情感白癡,戀愛怎麼可能隻有甜,那是童話故事,並且隻能騙不超過五歲的小朋友。
季家室內籃球場,季易燃練了一個多小時的交叉步,澡都沒洗就去了謝家。
謝浮不是沒見過他大汗淋漓的樣子,卻是頭一次見他剛從球場下來,眼裡沒有籃球,是空的。
“你隊裡的事還沒解決?”謝浮收著桌上的筆墨紙硯。
季易燃在門邊坐下來,頭發裡都在滴水:“差不多了。”
“那你,”謝浮終於來了點興致,“想談了?”
季易燃的眉骨輕抽。
“真的?”謝浮的興致拔高了一截,他從桌前繞出來,問一個身在家規森嚴的世家,注定要聯姻的人,“說來聽聽。”
季易燃把雙手攤在眼前,看著手上的厚黃繭子和指骨挫傷留下的痕跡,他這手,沒有美感。
謝浮在趣味性大的事上分外有耐心,他不催促,徑自去書架那裡撥弄整齊的書籍。
過了至少兩根煙時間,書房裡響起季易燃平鋪直敘的聲音:“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要怎麼做?”
謝浮不像遲簾幼稚,孟一堃剛直,他心思深沉,又擅於掌控彆人的情緒,年紀輕輕就有了人生講師的雛形。
然而這次他竟然半晌都沒出聲。
季易燃說:“你也遇到了。”
謝符發出短促的笑音:“我的世界不存在錯的時間和對的人,隻有對的時間和對的人,不對也必須對,不像你,在這自尋煩惱。”
“我沒立刻回答你,是在想要怎麼給你指點迷津。”他拿下一本厚沉的英文原版書籍,翻了翻,書墨的味道撲進他鼻息,有安神的效果。
季易燃沉默幾瞬:“我不需要你指點迷津,我隻是要個人聽我說出來。”
說了,就行了,他準備離開。
“怎麼不跟阿簾說,不是去過他家嗎?”
季易燃的目光掃向謝浮書房陽台,站在那裡能看見遲家大門。
謝浮理解地笑:“他們小情侶熱戀期黏糊,你一旦說了,就會成為他們嘴裡的瓜,他們晚上在被窩裡把你當作共同話題促進感情。”
季易燃繼續走。
背後傳來謝浮的建議:“有首老歌的名字是你的疑惑,你不妨聽聽。”
季易燃停步,在手機上搜到播放。
歌聲飄到書房裡,他聽了一小段,關掉:“不適合我。”
“還要適合你才聽?“謝浮揶揄,“老季,你這躁動樣,像極了阿簾沒彎前。”
季易燃沒表態。
直到謝浮說:“你也彎了?”
季易燃不答反問:“靈魂共鳴的概率,大嗎?”
“我在念高中,一輩子還長,概率不會小。”他自問自答,抹了把滴到下巴上的汗抬腳出去,步伐比來時輕快許多,不再困惑。
書房裡靜了片刻,謝浮將手中的書籍放回去:“靈魂共鳴?那是什麼感覺?”
“想必一定快活瘋癲,什麼時候讓我也感受感受。”他輕歎著摘下手表,隨意扔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字裡行間有對哪一瞬間的向往期待,麵上卻沒多大波瀾。
書房外傳來喊聲:“兒子,夜宵吃不吃?”
“不吃。”謝浮把門關上了。
季易燃第二天帶著遲簾給他的兩張符去隊裡,發給了兩個前鋒,並告訴他們怎麼做符水。
其他人也會有,要等一等。
“隊長,我跟我老婆結婚的時候,高低要給你磕三個頭!“小前鋒去超市給女朋友送符了。
季易燃低頭看手機上的信息,王放猶豫著從隊伍裡出來,走到他麵前問道:“隊長,我妹妹她,”
“完成她的遺願,她就會走。”季易燃收起手機。
王放音量壓得很小,他眼發黑臉慘白,毫無青春期的活力:“她能有什麼遺願,她但凡有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就不會……”
“都會有。”季易燃淡聲。
王放握了握拳頭:“可她不和我說話,她隻跟著我。”
季易燃刻板道:“我已經知道,她的遺願。”
王放愕然,隊長是怎麼知道的?對了,他為了隊員的生命安全,花錢請了很厲害的大師。
那我再也不會被妹妹跟著了吧。王放齜牙咧嘴笑起來,他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隊長,你今天拿的符跟我那三張,”王放尷尬改口,“大邱的三張,兩
批都是那個轉學生弄到的吧,他認識的高人是真的高人,沒有造假。”
王放不會想到就是轉學生畫的,都不會那麼想。
一個高中生,年紀那麼小,怎麼畫得出來,難不成真的喝了加水的孟婆湯有上輩子的記憶?那不是段子嗎。
王放祈求地看著隊長:“可以告訴我高人住在哪嗎,我想去拜訪拜訪。”
“不方便。”季易燃說,“彆找他。”
那個“他”指的是轉學生。
王放失望地“啊”了聲,下一秒就聽見隊長說:“你從今天開始正式加入訓練,今年的冬季高校籃球賽,你打大邱的位置。”
“我,我打大邱的位置?” 王放傻了,磕磕巴巴地說,“那大邱他,他知,知道嗎?”
季易燃簡明扼要:“大邱服從安排。”
王放聽到隊長這麼說了,依舊不敢相信:“他怎麼可能讓我……”
似是顧忌什麼,王放慌張地止住話頭,他的左手握住右手手肘,指甲摳起了那地方的舊疤:“隊長,我中投三分都很一般,我做不了得分衛。”
中鋒喝了一嗓子:“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隊長那麼說,一定是跟教練溝通過的最佳方案,比賽前的這段時間你跟我們配合好就沒問題。”
王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神神叨叨:“還有六個替補,其他人不一個個試了嗎,怎麼就是我,怎麼就指定我了,我從高一坐板凳坐到高三,我沒有上場的經驗,我不行的。”
季易燃直接讓大家熱身,開始今天的訓練:“王放有單獨的投球任務。”
這是最後一次告訴王放,你就是接下來的得分衛。
王放像在做夢,他在高中最後一年如願了,太不真實,他用力掐自己的腿,掐得發紫。
“放哥,看不出來,你是個掃地僧啊。”替補裡有人過來對他勾肩搭背,“彆謙虛了,大邱那位置可不是隨便就能補的,要有絕對的實力,你平時真會藏著掖著。”
一夥替補知道,他和他們沒機會表現,都在坐冷板凳。
這不能算教練特殊對待,而是校隊不缺打得好的,替補能不能上場,要看隊裡五個位置的隊員情況。
說白了,一切全看運氣,王放這不就轉運了。
當然,前提是你準備好,隨時都能上場,否則運氣到了,你是個菜比也白費。
“隊長是伯樂,你這匹千裡馬終於能被放出來跑了。”
“你也算是撿漏了。”
王放被平時不怎麼和他說話的替補們打趣,他窘迫不已。
“大邱不出事,你高中畢業都秀不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王放猝然想到某種可能,他一下僵住。
“放哥,你怎麼……”
王放淚流滿麵,他蹲下來捂住臉,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大前鋒跟中鋒對視一眼,一同指著地上的新得分衛看隊長:“他這是?”
“噓——”
季易燃吹口哨:“熱身去。”
大家不再議論王放的異常,隻有他在那哭,痛苦地發泄著什麼。
“啪”季易燃扯起護腕彈回去震麻白皮,王放妹妹的事他不會對外說,能翻篇就翻篇。
周六早上,遲簾打電話叫季易燃來他家拿符,他了解的季易燃十分重視隊員中邪事件,隻是礙於不好催促他對象才說不急。
因此符一畫好,他就電話通知了。
季易燃早起有洗澡的習慣,他帶著一身濕意過去時,房裡隱約傳出輕哄聲。
發小要睡懶覺,對象想讓他陪自己出去散步,求著哄著。
最後大概是哄好了。
發小改變了生活規律,認真了。
情侶的甜蜜從門縫裡一絲一縷地往外溢,無孔不入。
季易燃低頭站在門外。
房裡安靜了兩三分鐘,門從裡麵打開,陳子輕毫無預兆地看到大高個嚇一跳,脫口而出就是埋怨:“你來了怎麼不出聲?”
季易燃後退一步:“剛到。”
“剛到啊……”陳子輕抓抓頭,想到遲簾把腦袋伸到他衣服裡,在他肚子上趴過,他趕緊垂眼檢查衣服亂不亂,“那你是有什麼事嗎?”
季易燃又退半步,立在一個不會讓人感到壓迫不適的距離:“阿簾叫我來取符。”
陳子輕聞著他身上的薄荷味,懵懵道:“啊,符不都在玄關的櫃子上嗎?”
季易燃掉頭。
耳朵捕捉到一聲咕噥:“是不是傻。”
他微頓,默然地拿了那些符回家,他兩手按著腿坐在桌前,視線長久地停留在符紙上。
那個人必然耗費了很多心神。
如果隻是他請的大師,他可以公事公辦地開支票,簡單又省事地收尾,不需要考慮其他,但那個人不是。
這份人情他要怎麼還,送禮物?不合適。
乾脆請吃飯。
季易燃一思慮,訂了京市最好的飯店。
必須大家一起去,否則請不成,那個人很粘男朋友,也很不願跟男朋友以外的同性接觸,哪怕是男朋友的發小。
季易燃給遲簾發信息約飯。
清晨有點涼爽,遲簾像被陳子輕溜的狗,困頓地眯著眼走在他後麵,手機有信息也不想看。
陳子輕從遲簾口袋裡拿出手機,刷臉解鎖,進他的微信:“是季同學發的,他想請我們吃飯。”
“為什麼請我們吃飯啊?”陳子輕納悶。
“感謝你畫符。”遲簾新奇道,“老季什麼時候講究人情世故了。”
陳子輕往前一傾,遲簾趴到他背上,兩條手臂掛在他身前,廢人一樣讓他馱著:“老季請就去吧,符的事一筆勾掉。”
“你在和我談,他顧慮的多點也正常。”遲簾捋了捋,不再感覺季易燃有任何反常。
陳子輕見過謝浮的一片黑頭像之後,又見到了季易燃的頭像,一顆籃球,濃鬱凶猛的直男味撲麵而來,他撇了下嘴角:“一頓飯就能一筆勾掉了啊,十
幾張普通驅邪符雖然不價值連城,但是我一張張賣,不便宜的。”
遲簾噗哧笑:“是,顧大師的能力誰敢質疑,那不是我發小我兄弟,看在我的麵子上,嗯?”
最後那個字純屬裝逼。
陳子輕說:“那就聽哥哥的。”
他在微信上回季易燃:好,時間地點你定。
四下無人,遲簾把臉湊在他的臉旁邊,很近地和他說話:“怎麼回事,會不會模仿你男朋友的語氣。”
陳子輕餘光一轉落在遲簾的睫毛上:“不會。”
遲簾撤回他的信息,打了個語音:“行啊,老季,你到地兒把定位發給我。”
“這就回完了。”遲簾從他手中拿走自己的手機,塞回他兜裡。
陳子輕馱著遲簾吃力前行:“你能不能自己走。”
遲簾嗬了聲:“剛才還叫哥哥?”
他不知被什麼短視頻傷過,張口就來:“得到了就不珍惜了,顧知之,原來你也這樣,你也這麼膚淺庸俗,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陳子輕:“……”
“我還沒得到你呢。”陳子輕彎了點腰,“你彆讓我拖著你走,你上來,我背著你要輕鬆很多。”
“算了吧,你又不是沒背過我。”遲簾嫌棄地跟他翻舊賬,“我兩條腿都掛到了地上,踩著地走,你那叫背?”
陳子輕無力反駁,遲簾坐著跟他差不多高,站起來才顯身高差距,遲簾上半身比他短,腿很長。
耷拉在他身前的兩條手臂收回去,趴在他身上的人走到前麵,屈膝塌下腰背,雙手扣住他的腿,將他往背上一撈。
他聽遲簾說:“這才叫背。”
十一點多,“雲祥”飯店大堂進來五個少年。
一眼看去,有個格格不入。
四個熠熠生輝的藏品裡混進來一顆沙礫,視線走到他那好像都暗淡廉價了下去。
而且他旁邊的少年還是五人裡最白的,發光的那種白,襯得他更加灰黑。
快穿過大堂的時候,他一隻板鞋的鞋帶散了,提提有點長的褲子蹲下來係,旁邊的少年停下來等他。
後麵三個少年也停了下來,沒越過去。
直到他係好鞋帶,他們才繼續走。
幾個前台目送少年們進了電梯,看不到了才收回視線。她們閒暇之餘聊八卦。
“老板的侄子很少來這邊吃飯。”
“哪個是老板的侄子?”
“手上戴護腕的那個。”
“體育生啊。”
“好像不是體育生,隻是喜歡打籃球,文化課成績非常好,能保送京大,不過那種家世基本都是出國的路子。他不知道怎麼今天會過來,還帶了圈子裡的人。”
“那個土裡土氣的小孩也是一個圈子裡的?”
“肯定啊,不然怎麼會跟他一起,之前沒見過,新麵孔。”
“誒,你怎麼拍視頻了,刪了吧,彆發網上。”
“我還想靠這個賺一波流量呢,一個個都跟影視公司簽約藝人一樣,我發了,絕對能火。”
“勸你彆發,上個這麼做的,回老家嫁人種地去了。”
……
電梯上行,陳子輕跟遲簾離電梯門最近,謝浮季易燃孟一堃三人在他們後麵。
孟一堃對著鏡子整理他那一頭毛,捏幾根往上拎拎。
遲簾罵了聲:“操,電梯要超重了。”
陳子輕不解:“就我們幾個人,不會吧。”
後麵響起孟一堃的聲音:“是我的偶像包袱太重。”
陳子輕嘴一抽,他惆悵地歎了口氣:“哥哥,你們發小之間有你們才能懂的東西,我像個外人,融不進來。”
遲簾回頭瞪孟一堃,就你他媽逼逼,會不會做個安靜的美男子?
孟一堃冤枉,不是你先逼逼的嗎?
他找同排的另外兩個發小站隊,低聲說:“老謝,老季,你們給我評評理。”
謝浮在處理學生會的事情:“小情侶說話你插什麼嘴。”
孟一堃聽著,感覺自己罪更大了。他把最後的希望壓在季易燃身上。
季易燃長了張剛正不阿油鹽不進的臉,一定能為他主持公道。
然而他等到電梯門開了,季易燃都沒出個聲。
孟一堃拉住季易燃走在最後:“老季,你說這個事我有錯嗎?”
季易燃道:“什麼事?”
孟一堃:“……”
“你不對勁。”他搓下巴,“老季,你不對勁。”
季易燃沒表情地邁開腳步。
孟一堃自顧自地揣測:“你爸訓你了,不準你打冬季籃球賽?你成績下滑了?隊裡又有人遇到臟東西?老季,你就說我猜沒猜中一個?”
“聒噪。”季易燃回了兩字。
孟一堃臉黑成鍋底:“我看是你太悶,這年頭沒哪個妹妹喜歡悶葫蘆,我勸你儘早改。”
季易燃的身形幾不可查地滯了一秒,悶嗎?
在包間落座的時候,季易燃還在想那個問題,他拿起毛巾擦手。
對麵的發小也在擦手,那手能讓人移不開眼,不像他手指跟關節都因為打球變形,他將手放到了桌下。
“吃飯期間彆叫我哥哥。”遲簾沒注意桌上的事,他的心思都在身邊人這,爹係男友似的教育。
陳子輕直勾勾地看著他的手,眼都沒眨一下。
遲簾把手往左放,陳子輕的視線就移到左邊,遲簾把手往右放,陳子輕的視線就移到右邊。
這畫麵很難不被人發現,因此牽動情緒,覺得好笑或者好玩。
孟一堃沒憋住:“顧知之,你是手控?”
陳子輕還沒回答,孟一堃就指著謝浮說:“那老謝這手,豈不是仙品。”
氛圍驟然變了樣。
遲簾那驕傲的性子,要是他從對象嘴裡聽到哪個男生某個部位比他優秀,他能醋死。
即便是他發小,那也不行。
但他不說,他表現出無所謂的姿態。
孟一堃這回沒嚷嚷自己冤枉,他很抱歉,顧知之沒得罪他,他不該給對方出送命題。
“其實美醜是很主觀……”孟一堃試圖找補。
椅子摩擦地麵的刺耳聲打斷了孟一堃,他根據遲簾挪動椅子嗅出信號,咽了口唾沫不再往下說。
遲簾隻想聽他對象的答案,彆的說出花來也是狗屁。
陳子輕把手伸到遲簾口袋裡,握住他藏在裡麵的拳頭,手指擠進去撓他手心,被他攥住。
“孟同學,你誤會了,我不是手控。”
陳子輕抬起頭,小麥色的臉上寫滿認真:“我隻是喜歡我男朋友的手。”
這答案,能放進戀愛教科書裡了。
尤其搭配他的表情和眼神,所有都統一,不會給人一種賣弄自作聰明的感覺。
包間裡的氣流如常流動,陳子輕沒敢往謝浮那瞟一眼,他嘴有點口乾,輕聲問遲簾:“喝什麼呀?”
遲簾朝對麵抬下巴:“老季,你點的什麼喝的?”
季易燃道:“果汁,還有,”他看手機上的菜單,“椰奶。”
遲簾不滿:“沒有可樂?”
孟一堃緊跟著問:“也沒酒?”
季易燃給他們加上了。
一吃飯,包間裡就隻剩下進食的輕響。
陳子輕的口味不用人細細觀察,他喜歡魚蝦肉,也喜歡蘿卜白菜豆腐,沒有不吃的。
遲簾故意舀了一勺放了香菇丁的菜到小碗裡,讓陳子輕給他把香菇丁挑出來。
在座的不止遲簾挑食,隻有他表現得那麼明顯,恃寵而驕。
“你的發小們不知道你不吃香菇丁啊?”陳子輕挑一塊香菇丁吃掉,模糊不清地說,“怎麼還有這個菜。”
“兄弟之間誰會記這個。”遲簾把腿架在他腿上,最近常這麼架著,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家裡。
陳子輕不再說什麼,他一心吃香菇丁。
遲簾又找事:“你光顧著自己吃,不能喂我一口?”
陳子輕夾了片蘿卜送到他唇邊,他懶懶散散地張開唇吃掉。
左邊響起兩聲清脆響,謝浮手中筷子打兩下碟子邊沿:“二位,能否請你們照顧一下單身狗?”
“單身狗跟情侶坐一桌,就要做好心理準備。”遲簾說,“這才哪到哪,我沒放出大招已經是手下留情。”
謝浮調笑:“這麼秀,不怕秀沒了?”
遲簾不屑地揚揚眉毛:“怎麼個沒法,喪失屠城?”他臭起臉,“顧知之,喪屍爆發你就把我養起來,出去給我找物資吃,我不要變成腦漿爆裂腸子拖在外麵的喪屍,醜死了。”
陳子輕:“……”
遲簾瞪他:“不想養我?”
陳子輕分析局勢:“我給你找物資會被喪屍咬的。”
“也是,你這麼菜,怎麼養得了我。”遲簾煩躁,“那我就找個不變醜的方法成為喪屍,再送你去安全區。”
陳子輕一言難儘:“吃飯吧,啊,吃飯。”
遲簾挑剔地說:“香菇丁挑完了嗎,你就讓我吃。”
“就剩一點了,我挑累了,你弄給我好不好。”陳子輕把碗端到他碗邊。
遲簾一眼看穿他的小把戲:“挑個香菇丁都累,撒什麼嬌。”
說著便把剩下的香菇丁夾到他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