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藝速成班(炸裂,我隻能用炸裂來形容...)(2 / 2)

任務又失敗了 西西特 40519 字 10個月前

不行,顧知之那家夥想考大學出人頭地。

遲簾頭上要長草了,其實他有這個年紀大多人都有的軟弱迷惘和逃避,他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身體嬌氣自尊心強,他也過慣了肆意揮霍的富家子弟生活,他投胎投得好,未來必將璀璨光鮮,這些他都知道。可他不能回頭了。

他拍著手上的草屑:“還請姑姑支個招。”

姑姑說:“沒招。”

遲簾跟大馬猴似的跳起來:“你不是有很多同誌漫畫書嗎,書裡怎麼過家長這關的沒說?”

姑姑哭笑不得地看著小侄子:“那是故事,你也能用?”

遲簾垂手站了會:“我以死相逼,可取嗎?”

姑姑拍手鼓掌:“可取可取,你就那麼做,你爸媽以為你不會真的來,所以他們沒及時攔你,你真的一命嗚呼。小顧會悲傷個三五年,”

遲簾聽到後半句眼前發黑渾身顫抖,老子死了,顧知之隻悲傷三五年?放屁,一輩子打底。

“他因為你產生的憂鬱氣質會吸引優質男性追求,他一開始肯定是拒絕的,但是烈女怕纏郎,真心換真情,他總有一天會再次打開懷抱,你的一切都會被彆人繼承,”

姑姑看見侄子捂住心口彎腰,像在承受挖心之痛,她懊悔地跺跺腳:“阿簾,姑姑說的都是漫畫裡的內容,不是真的。”

遲簾滿身冷汗地喘著氣,眼睛猝然亮得嚇人,他有心臟病,這不就是他的籌碼?

姑姑從他的神態中猜到他的想法,臉色一變:“胡鬨!”

遲簾眼下盛滿渾然不覺的偏執:“我反正不能沒有顧知之。”

姑姑既震驚又擔憂:“阿簾,你們還小。”

遲簾咬牙忍著不發火:“怎麼, 姑姑看的漫畫裡沒有好結局的初戀?”

姑姑眼神躲閃, 還真沒有,初戀不都是用來懷戀的嗎,她沒說出來打擊侄子,隻是感慨萬千:“你還記不記得暑假在我那兒,我說你們一黑一白很般配,你是怎麼看待他的?”

遲簾被打臉無話可說,暑假的時候他是直男,現在他都彎成顧知之的形狀了。

姑姑是想暗示侄子,世事多變,你曾經不待見的人,後來成了你的心上人,再後來也能成為你人生中某個想不起名字的過客。

顯然侄子沒領會到她的意思。

姑姑聽著動靜轉頭:“快把你耷拉的臉提上去,小顧來找我們了。”

遲簾調整心態:“他主要是找我,他離不開我。”

姑姑:“……”牙酸。

遲簾快步迎上陳子輕,拉住他的手,在他受驚地要掙開時說:“姑姑知道了。”

陳子輕吸氣:“你說的嗎?”

“沒跟你報備,我敢說?”遲簾扣進對象的指縫,“她看出來的。”

陳子輕發現姑姑對他擠眉弄眼,他沒有感到開心。

等他跟遲簾的兩個發小談上,她知道了,會不會覺得自己曾經磕過的這口飯,變成了一堆蒼蠅糞。

一定會的吧。

……

三人回到屋裡,姑姑想起個事,要看侄子的手機。

遲簾猜到是屏保,他不給看。

“屏保不是抽長鞭的貓女了吧。”姑姑笑眯眯,“我猜猜是什麼,合照不至於,不敢那麼高調,那就是代表性取向的圖片。”

她馬上說,“彩虹?”

遲簾一瞪:“人才。”

陳子輕也是佩服的眼神。

姑姑哼著歌對他們擺擺手:“我上樓洗洗睡了,兩位小朋友做個好夢。”

樓梯上的腳步聲逐漸模糊,陳子輕就對遲簾說:“你也上去吧。”

遲簾不爽:“她都發現了,我們還要裝模做樣的分開睡?”

“當然要啊。”陳子輕說。

遲簾鐵青著臉跟他僵持:“我不。”

陳子輕拿遲簾沒辦法,隻能給他獎勵:“你不是想要我幫你這個。”

沒直接說出來,陳子輕用手勢表達了後兩個字,他五指幾乎握在一起,往下一落,再往上一舉。

遲簾又羞又怒,他把一根食指戳進陳子輕握手留下的縫隙裡:“顧知之你瞧不起誰,老子是這麼細嗎,這他媽是小草還是小蔥?”

陳子輕:“……這是重點嗎?”

“這怎麼不是,”遲簾猛然意識到自己不能丟了西瓜撿了芝麻,他改口,“這不是重點。”

“我現在上樓,你最好說到做到。”遲簾在陳子輕的耳朵上用力吻了吻,邁著勝利的步伐去樓梯口,背後響起聲音,跟他說,“晚安。”

他一頓,顧知之每天都和他說晚安,一天不漏,以後哪天不說了,他怎麼睡得著。

顧知之根本不是想要他身子和他的愛情,是想要他的命。

要就要吧,反正他會討回來,他從不吃虧。

遲簾進臥室在小群裡發語音:我姑姑要在我家待一個星期,你們哪天湊齊上門吃飯?

他倒在床對麵的塌上,腦袋搭在床尾又發一條:她一眼就看出我跟顧知之在談戀愛。

小群三人,隻有孟一堃回:不是搞基嗎?

遲簾:搞基是口語,談戀愛是書麵用語,懂不懂。

遲簾:我姑姑神了,沒什麼能逃過她的法眼。

他剛發過去就看到謝浮發的信息。

謝浮:阿簾,我最近要去親戚家住就不去了,下次有機會再給你姑姑賠個不是。

再是季易燃的信息,比較短。

季易燃:我要集訓。

那兩人就住在隔壁卻來不了,孟一堃倒是來了,他失戀也被姑姑瞧了出來,讓他靜等花開。

他一大老爺們哽咽住了,說他不是花,是草。

姑姑把他的酒換成水:“一中的學生,不至於連那句都理解不了,斷腸人在天涯啊,可憐孩子。”

“……” 孟一堃要流鼻涕,陳子輕給他紙巾,被他無視。

遲簾桌底下的腳踹他腿,他默默接住紙巾,對陳子輕說:“謝了,嫂子。”

孟一堃本想讓陳子輕尷尬,哪知他沒有半點不自在。

“我比你大四天,你叫他嫂子也可以。”遲簾一把勾住孟一堃的脖子,低聲警告,“彆再給他臉色,你要不是我兄弟,你鼻涕進嘴裡了,他都不會給你遞紙巾。”

孟一堃滿嘴酒氣:“這麼說,我還沾了你的光。”

“廢話。”遲簾沒好氣。他們四個發小,孟一堃外表看著最老,實際他最小,幾天幾個月也是小。

手機屏幕上彈出信息,遲簾沒點開就把手機丟給陳子輕:“你周五的物理隨堂分數。”

陳子輕吃著蝦仁,口齒不清地問:“多少分?”

遲簾說:“自己看。”

陳子輕秒回:“我不敢。”

遲簾嫌棄他沒出息樣:“四十九。”

陳子輕吃不下去了。

遲簾把他放下來的筷子拿起來,塞他手中:“這分數不是挺可愛的嗎。”

孟一堃插話:“可愛?”

遲簾橫他一眼:“傻得可愛不行?”

孟一堃喝酒喝昏頭,去跟桌上的長輩告狀:“姑姑,你聽聽阿簾說的什麼話,考了四十九也能叫可愛?”

姑姑給他一個“這有什麼不對”的眼神:“確實可愛啊。”

孟一堃勢單力薄,隻能忍氣吞聲,他就不信阿簾爸媽回來了,還能這麼溺愛姓顧的。

周一值日,輪到了陳子輕跟遲簾,還有後座的孟一堃以及他同桌。

遲簾架椅子,陳子輕掃地。孟一堃拖地,同桌擦黑板,四人分工合作。

陳子輕把掃帚伸到一排最裡麵,一路掠著地麵出來,遲簾從椅子腿旁湊近:“這個周末我們去看電影。”

一周才剛開始就惦記周末了。

陳子輕不解:“家裡不是有影廳嗎,在家就可以看啊。”

遲簾把他校服上蹭到的牆灰打掉:“感覺不一樣,我們兩個男生去,坐最後一排。”

“還坐最後一排?”陳子輕握著掃帚說,“監控多得要死,我不想刷短視頻刷到我們。”

遲簾在彆人看不到的角度抓他腰:“顧知之,你腦子裡裝的什麼肮臟齷齪的廢料。”

陳子輕說:“那你能保證隻看電影不做彆的?”

遲簾抬下巴:“要我宣誓?”

陳子輕斜眼:“摸我手,把腿搭我腿上,捏我肚子也不做?”

遲簾沒了剛才的氣焰。

陳子輕捉住腰上的手,不是拿開,卻是放進校服外套裡:“還是在家看吧。”

遲簾頓時有種被熨帖了的舒坦:“行,在家看。”

陳子輕偷摸鬆口氣不作妖了就好,他繼續掃地,一路掃到前排停下來麵向一排排桌椅,班裡每天就三種現象,學霸拓展,學渣睡覺,不上不下的在聽課。

他目前是第二種,過段時間會成為第三種。

……

陳子輕掃完地坐在講台上進學校論壇刷刷,看還有沒有討論消失的帖子,他一隻腳的腳踝一涼。

遲簾洗過的手伸進他褲管,勾住他腳踝的紅繩,抬起眼皮看他。

那眼神,像餓了的大狗。

陳子輕正要說話,孟一堃笑話同桌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同桌在給新買的日記本□□。

日記?

陳子輕靈光一閃,對啊,學生時代很多人都會寫日記的吧,他立刻就自然地摸進遲簾口袋,摸出手機解鎖進微信,點開季易燃的名字問:老季,王放在球館?

季易燃沒回,估計是手機不在身上。

陳子輕給季易燃留言:我想知道王放的妹妹生前寫沒寫日記,你讓他回去找找。

這次季易燃回了,而且很快:好。

晚自習還沒上,王放就來一班找陳子輕,他一路跑著來的,滿頭大汗地說:“顧同學,我找了,沒找到,我爸媽都說沒見過我妹妹寫日記。”

陳子輕不想輕易放棄:“你再仔細找找,好不好。”

王放聽轉學生懇求中帶著鄭重的語氣,怔了好一會才大力擦眼睛,妹妹的日記肯定牽扯到了很重要的東西,不然轉學生也不會是這個態度。

說白了,轉學生隻是個傳話了,真正發號施令的是那位神秘的大師。

“我今晚不睡了,我熬夜找,我明天也找,我請假。”王放語無倫次,他喘幾聲,艱澀地問出一個快被他嚼爛的問題,“顧同學,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大師,我妹妹她,我妹妹,我想知道她,”

陳子輕善解人意地說:“我問過。”

王放屏住呼吸。

有同學進教室, 陳子輕讓開位置, 貼著牆說:“你妹妹已經去投胎了。”

王放臉上空了一秒:“謝謝,真的謝謝。”

“謝謝你。”他要捧陳子輕的手,隻是虛虛地碰到就被鬼影似的遲簾撥開,力道大得讓他手背甩到牆上,疼得他抽了口涼氣。

王放沒留意他們之間的氛圍,他深深鞠躬,一個勁地說:“謝謝謝謝。”

……

陳子輕被抓著領子遲簾拖去廁所,他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管都不管同學的打量。

大家以為他們要乾架。

遲簾病態的占有欲在這個時期已然破土而出。

躲廁所裡抽煙打嘴炮的人讓他趕走,他把門砸上就衝陳子輕發脾氣:“彆人碰你的手,你就讓人碰,避都不避的,你還當著我的麵。”

陳子輕把被抓亂的領子弄了弄:“握個手隻是正常社交,不算親密接觸啊,你跟你發小朋友勾肩搭背,我沒說什麼。”

“我不讓你說了嗎?”遲簾像被什麼陰暗畸形的怪物附身了,嚴重缺乏安全感,他的目光十分駭人,“你看著我不說話乾什麼,是不是覺得我不可理喻?”

陳子輕靜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兩人冷戰了。

陳子輕坐在教室冷靜下來以後非常後悔,甜甜的戀愛怎麼能吵,他上課給遲簾寫紙條。

遲簾鳥都不鳥。

老師點名回答問題又叫陳子輕,其他學生都會,叫了沒意思,就盯著他。

陳子輕這次知道答案,可他不說,他把蜷在桌前的手垂下去,露出整張鋪著課本筆記的桌子。

老師掰斷粉筆丟講台上麵:“顧知之,你會就說會,不會就說不會,彆站著當柱子。”

陳子輕依舊一言不發。

遲簾把書往他那邊一堆,頁眉一處寫著答案,加粗描黑過,生怕他作弊緊張看錯。

這是個台階,肯定是要下的。

陳子輕下了。

“不錯,有認真聽。”老師讓他坐回去,“後麵也要這麼認真,不能開小差。”

他往椅子上坐的時候偷瞥遲簾,被當場抓包。

兩人都沒繃住,在桌底下拉起了手。

遲簾就這件事給陳子輕寫了一封檢討信,這年頭竟然還寫這玩意兒,他自己都沒想到,不知怎麼就寫了,而且非常正規,有開頭也有署名和年月日。

“一千三百多個字。”遲簾揉著一點都不酸的手指,“作文都沒寫過這個字數。”

陳子輕下意識說:“是一千三百一十四嗎?”

遲簾:“……”

非要這麼肉麻?他對自己狠狠心,手一伸:“還我,我重寫。”

陳子輕把沒看的檢討信遞給遲簾,他在書桌前等了片刻,等來了一封信的,是那個字數的檢討信。

遲簾這回手是真酸了:“能原諒我了?”

陳子輕握住快伸到他臉上的手,按按捏捏:“能。”

遲簾趁機說:“以後我犯錯就給你寫檢討,你保證永遠都能原諒我。”

陳子輕猶猶豫豫:“那我犯錯……”

遲簾冷聲打斷:“你犯錯必然會引起我犯錯,最終還是我寫檢討,就像今天這樣。”

陳子輕默默站起來,遲簾坐到他椅子上麵,抱住他的腰埋臉。

這已經是他們的相處模式。

“阿簾,小顧,出來吃菠蘿——”門外響起姑姑的叫聲。

陳子輕在遲簾的發頂親了親:“就來。”

姑姑麵基失敗,臨走前給侄子他媽發信息,大致內容是太忙就彆在國慶請假了,先顧工作。

母子太久沒麵對麵的相處,突然來那麼一下就走,會讓小的患得患失多愁善感。

高中關鍵時期,還是不要讓孩子情緒起伏那麼大比較好。

姑姑還給侄子他爸打電話,難得騰出兩天假期,不如過二人世界,等到有了更多空閒再陪孩子。

作為姑姑,她儘力給熱戀期的侄子拖延時間,其他的就看他們造化了。

姑姑一走,家裡就又剩下了陳子輕跟遲簾。

國慶前一天,陳子輕總算是從王放那兒得到了日記的消息。

王放在妹妹小時候和他藏寶貝的樹底下找到了日記,他妹妹真的去過他的學校,是在去年元旦。

日記中記下了妹妹與謝會長的約定。

當那個約定以照片形式出現在謝浮手機上,他終於從記憶裡堆放雜物的角落找出相關片段。

該是他兌現的時候了。

現在隻差督促他兌現的人來找他。

他在會議室抽煙,一根沒抽完就聽見了腳步聲,兩串,帶著男朋友來的。

……

王研的第二個遺願是——謝浮帶她參觀學生會。

很簡單的事。

但細琢磨又不簡單,王研人都死了,怎麼參觀。

陳子輕以為王研的鬼魂會跟著他們,哪知她一聲招呼不打就附身在他身上,他失去了意識。

遲簾第一個發現對象不是對象,他不難猜到原因,忍著恐懼警告:“遺願達成就馬上滾。”

“陳子輕”朝謝浮笑。

謝浮也對他微微一笑:“學妹,走吧,我帶你參觀。”

遲簾要跟著,謝浮搖頭:“一會就能完事。”

“媽的。”遲簾咒罵了聲,“老謝,你看著點,彆讓他磕到哪。”

謝浮讓他放心。

學生會所有部門的人都被暫時清出去了,空蕩蕩的。

“秘書部。”

“社會實踐部。”

“……”

“紀檢部。”

每走過一個部門,謝浮都會做個介紹。

謝浮被恐怖的陰氣籠罩還有閒情想,要是他從身邊人嘴裡聽到女孩的聲音,他會做出什麼。

鬼能被物理攻擊嗎,誰管的了那麼多。

還是要管的,身體隻有一副,壞了傷不了鬼,隻會傷到發小的對象。

謝浮的擔心是多餘的,附身的女鬼沒有開口提問,“他” 全程背手傾聽打量,好奇一中學生會的內部構造。

逛到會長辦公室,“陳子輕” 走到桌前,拿筆找了張空白的紙寫字。

謝浮饒有興致地立在門口,原來鬼看出他不想聽這具身體裡出現其他聲音。

“陳子輕”把紙舉起來,對著他。

紙上寫了兩句話。

——謝會長,那天我說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你說你也沒有。

後一句是——現在你找到了嗎?

王研能在元旦那天跟一中會長搭上話,隻因為他們是一路人,而一個已經成了鬼魂。

謝浮的唇邊掀了個若有似無的弧度:“也許沒找到,也許找到了。”

他看著“陳子輕”,笑意忽然就清晰起來:“乾坤未定。”

王研走了,陳子輕暈倒在桌前。

謝浮欲要走近,辦公室外探進來個腦袋:“會長,需要我……”

“不需要。”

那聲音冷得讓會員嚇一跳。

會長總是帶著笑臉來學生會,無論多繁忙都不會不耐煩,他從不發脾氣,很有紳士有風度。

不管是女生還是男生出了錯,他都給第二次機會,要是一錯再錯也不會掀桌,他會說這個事不適合你做,我這邊會另外安排人。

他的情緒非常穩,是許多人的理想男朋友。

會員無法揣測會長為什麼會發出那樣的語氣,他小心翼翼帶上了門,忍著不對外說自己發現了會長不為人知的一麵。

辦公室裡寂靜無聲。

謝浮從抽屜裡拿出一支新鋼筆,碰上趴在桌前的人下巴,嘴唇,鼻尖,再到總是下垂的眼睛。

像是在研究什麼淺顯又複雜的東西。

謝浮把鋼筆丟在桌上,倚著桌沿給遲簾打電話,卻又在接通前掛掉。

他再次研究起來,這次不是鋼筆,而是自己的手。

直到把那雙眼按紅,依舊索然無味。

還是睜開好,睜開了,才能看見眼裡的靈魂,灰撲撲亮晶晶的靈魂。

謝浮撥打發小的號碼,笑著說:“阿簾,事兒完了,來接你的人。”

遲簾焦急:“他怎麼了?”

謝浮碾著指間:“看把你慌的,睡著了。”

遲簾舒口氣:“我爸突然回來了,他在校長辦公室充當時代好父親角色,關心我的學習,我一時走不開。”

謝浮挑眉:“這麼巧,那……”

遲簾說:“你把他叫醒,讓他先回班上。”

謝浮為難:“好像叫不醒,被俯身過,可能要過一定的時間才能醒。”

遲簾煩得要死:“那你先幫我照顧他,等我這邊甩掉我爸了,我就去接他。”

謝浮揶揄:“他隻是睡著了,還要人照顧?”

遲簾這會兒不在乎自己被發小笑話:“要有個人看著。”

“真是理解不了你上趕著當爹的心。”謝浮說,“我問問學生會哪個有時間。”

遲簾沉聲:“彆人我不放心。”

謝浮忍俊不禁:“行吧,我替你看一會。”

電話掛掉,他把手機放一邊,對趴著的人說:“你男朋友讓我看著你。”

“小綠茶。”

謝浮把人撈起來躺在椅背上麵。

昏睡的人靠不住椅子,往一邊倒,剛好倒進了謝浮的懷裡,他俯視許久,笑一聲:“小狗。”

陳子輕頭昏腦脹地被遲簾帶回家,見到了他的爸爸,當場猶如靈魂出竅。

誰能想到啊,就在前幾天,陳子輕在財經頻道看到的金融大牛就是遲簾他爸,這衝擊太大,陳子輕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不想出去。

陳子輕轉移注意力檢查王研的遺願完成度,隻剩第一個了,得等到冬季高校籃球賽,他想到個問題,趕緊問監護係統:“哥,鬼魂的遺願是談甜甜的戀愛,這個‘甜甜’是誰評呀?”

係統:“請宿主正常發言。”

陳子輕:?

他的發言有什麼問題嗎,完全沒有。

陳子輕試探地重複了一次,把後麵的“呀”換成了“啊”。

係統:“你本人。”

陳子輕搖頭歎氣,換一個結束語就不茶了。

這個任務做完,他到下個任務能改得過來?改不過來多嚇人。

陳子輕翻身趴著:“本人評價甜不甜的話,可以違背良心嗎?我也不是要撒謊,就是有時候情感界限是比較模糊的,你也知道的吧,我……”

係統:“不可。”

陳子輕:“好的。”

第一段戀愛是甜的,這是真話,沒有因為做任務撒謊。

陳子輕摳著被子上的暗紋,那這樣說,是不是可以分手了……

怎麼分啊?

分了就不可能住在遲家,要去學校。

可就算去學校住了,他也不可能追謝浮或者季易燃,因為那三人是鄰居,一個小團隊。

他和遲簾兩個發小裡的誰走一起,都會讓遲簾難堪發瘋。

陳子輕焦慮地啃起了手指甲,怎麼結束第一段難,怎麼在和平分手後開始第二段是難上加難。

先把十一過了吧。

十一淩晨,陳子輕見到了遲簾的媽媽,他跟著遲家三口去旅遊。

海看了,美食吃了,該打卡的地方都打卡了,陳子輕累得癱在酒店不想動。

遲簾不想出來旅遊,不能跟陳子輕挨著,接個吻都要去洗手間的隔間。

兩人都這麼小心謹慎了,結果還是出了亂子。

那是返程前一晚,兩個家長帶兩個小孩去江邊吹風看燈光秀。遲簾趁著夜幕重,拉著陳子輕去沒人的地方黏黏糊糊, 他們回去的時候, 撞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遲簾咽下口中的奶茶:“老謝,你怎麼在這?”

謝浮手指向身後:“我爸媽在那邊拍照。”

遲簾嘖了聲:“你們也被網紅騙了吧,這破地兒真沒什麼看頭。”

謝浮的衣角在晚風裡翻滾,風華引人注目,他笑:“景色不都差不多,區彆在於誰陪你看。”

遲簾頗為認同:“確實。”

陳子輕被他攬住肩膀,聽他說:“那你跟你爸媽在這玩,我們回酒店了。”

謝浮頷首:“你們明兒就回?”

“我爸媽隻有兩天假。”遲簾拿著奶茶揮了揮。

陳子輕以為回去前不會再有意想不到的事了,他沒想到重頭戲還在後麵。

到酒店的時候,遲簾爸媽在大堂等他們,四人往電梯那邊走。

很突然的,陳子輕聽見遲簾媽媽問了這麼一句:“小顧,你脖子後麵的印子是怎麼回事?”

陳子輕頭皮發麻,他想起來遲簾在江邊暗處叼過他後頸。

肯定是沒忍住,留了印記。

陳子輕沒去看遲簾,哪怕餘光都沒,他的腦子高速運轉,如果是在手上還能說是他自己吸的,脖子後麵他怎麼說?

他又不是妖怪,脖子還能往後180度。

即便他真能扭過去,也沒法給自個吸出一枚草莓印。

陳子輕長時間的沉默讓氣氛變得微妙。

章女士走到他麵前,他咽著唾沫站在原地沒有往後退。

“你是成年人,我不是你母親,這裡沒有你的親人,你不該緊張,所以,”章女士頓了半拍,“小顧,你在緊張什麼?”

明明並不犀利嚴苛,可以稱得上溫和,卻給人一種極為強大的壓力與侵迫感。

在她的目光裡,一切都好像無處遁形。

這不是什麼特異功能,這是來自大公司管理者最基本的洞察力。

陳子輕連唾沫都不吞了,他沒再做一丁點小動作,隻是垂頭站著:“阿姨,我……”

遲簾被他爸按著肩,他竭力做好表情管理,不耐道:“媽,這是顧知之的隱私,你乾嘛問。”

章女士不帶責怪地說:“不要插嘴。”

“非要在外麵問?去房裡問會怎樣?問個話也要趁熱,涼了就在嘴巴裡凍上了?”遲簾露在外麵的白皙皮膚一陣青一陣紅,看著很燙,實際一片冰涼,他大逆不道地揮開他爸的手,闊步衝向他媽,“江邊那會兒我跟顧知之在一塊兒,你問他不如問我,他的事我都知道,你問吧,現在問,要是嫌聲音小,我叫外賣給你送個喇叭來。”

章女士看著他,不說話,隻看著。

她就這麼看著仿佛要和她不死不休的兒子:“阿簾,你有些激動了。”

遲簾的心口起伏很亂。

此時電梯沒人在用,金碧輝煌的走廊明亮刺人,不論是少年紅起來的眼眶,發顫的手,失血的唇,青春期精力旺盛無處發泄上火的小痘,不斷滲汗的毛孔,僵直的身體,近似避嫌才不去觸碰的眼神……所有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周遭氣氛朝著古怪的方向狂奔,眼看就要崩裂之際,門口的轉門裡進來一個人,是謝浮,原本該在江邊陪父母的他出現在這裡,他不急不慢地走來,禮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你們怎麼都站在走廊?”

章女士撫了撫微卷的披肩發絲:“我在問小顧事情。”

謝浮疑惑:“什麼事?”

章女士是很喜歡謝家小孩的,她有意認他做乾兒子,隻是太忙,這個計劃一直沒提上日程,此時她態度親善地說:“也沒什麼……”

話說一半,不知道章女士是審查出了什麼難以發現的蛛絲馬跡,還是捕捉到了什麼隱晦到細微的暗流,促使她從陳子輕的麵前腳步一抬,繞到他背後,示意謝浮看他後頸那塊紅:“是你弄的?”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謝浮就已經啟唇,平靜地給出了答複。

他說:“是我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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