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茶藝速成班(2 / 2)

任務又失敗了 西西特 33188 字 10個月前

那份隻有季易燃一個名字的協議被他放進了保險櫃裡麵。

老人的鬼魂離開後,陳子輕照常生活,照常跟季易燃在一起,無人知道他們之間躺著一份離婚協議,遲簾跟謝浮都不清楚。

直到又過一年,直到陳子輕給季常林續了三年命的時候,協議都還在抽屜裡躺著沒有動。

.

陳子輕猶豫不決哪天把自

己的名字簽在協議上麵,他打算夏天結束前簽好,為他和季易燃三年出頭的婚姻畫上一個句號。

夏天的尾巴真的到來的時候,他趕上了公司團建。

於是他就想著團建回來簽字。

他的心思總會在他沒發覺的時候,跑進眼睛裡讓人看見。

……

團建當天,那個城市突降暴雨,大家在山裡遊玩途中碰上了泥石流,被困在居住的農家小院。

謝浮也在。

陳子輕翻了翻沒信號的手機,他站在風雨中飄搖的小屋往外看,山林裡雲霧繚繞,視野受到的影響非常大。

癱倒的樹木阻擋了下山的多個路段。

無論是拿著梯子繩子去找路的同事,還是想開車下山的同事,哪個都沒成功。

停電了,大家為了不被消極焦躁的負麵情緒控製,就提議睡覺。

陳子輕在床上乾躺了很久,腰酸背痛地爬起來,穿上鞋子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點火光吸引陳子輕靠近,他看清火光是一根蠟燭。

謝浮坐在旁邊。

陳子輕撓了撓臉,他的茶語日常可以對著同事完成,那同事一米八五,是個大帥哥,符合要求。

謝浮給了陳子輕一瓶飲料,剛好是他喜歡喝的果汁,他沒扭捏,大方地道了謝。

他們隔著小桌而坐,僅僅隻是碰巧打了個照麵,沒什麼話可說,沒什麼回憶可追的樣子。

忽有一陣猛烈的山風裹著泥腥肆虐而來,燭火瞬間就滅了,蠟燭更是被吹飛了出去,不知掉在哪裡。

陳子輕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他要去找蠟燭。

謝浮出聲製止:“坐著,彆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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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浮的聲音裡帶著笑意:“這麼半天了,還以為你不關心我的出現。”

陳子輕來不及尷尬,就聽見了謝浮的回答:

“你跟你的同事們來這裡是什麼目的,我就是什麼目的。”

陳子輕說:“那真是巧了。”

“巧嗎。”謝浮說,“這裡是大學生打卡地,我來感受大學生勇往直前的一腔熱血。”

陳子輕:“……”

他喝了幾口飲料,忍不住地說出自己的憂慮。

謝浮不置可否:“你男人正在從京市趕來的路上。他的人,我的人,遲簾的人,三波都在配合搶險救援隊,慌什麼。”

陳子輕喃喃:“在大自然帶來的天災麵前,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哪怕是權勢滔天的富人也能跳出那個法則規律,我們要敬畏,不能掉以輕心。”

謝浮沉吟:“季太太說的在理,受教了。”

陳子輕抽了抽嘴。

他想,這應該是個完成第八個遺願後半段的機會。

用了吧。

於是陳子輕跨過短暫的醞釀,直奔主題:“謝浮,你小時

候是不是在一個小島上生活過啊?”

不知道是不是陳子輕的錯覺,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四周溫度都下降了。

“關於我母親死後纏著你的事因,我在家外的車邊和你談過,我兩次問你還有沒有的時候,”

謝浮耐人尋味地頓了一秒,“是兩年前。”

陳子輕感應到了謝浮投來的目光,他解釋自己為什麼時隔兩年才走後續:“我想著你先找凶犯給你母親報仇,你還要接管家業,彆的不著急,我先放一邊。”

“你這一放還真夠久的,不怕我出個意外?”謝浮的聲音夾在金屬敲點木頭的聲響裡,“我是個瘋子,隨時都有可能結束生命,我不在了,你找誰完成一個陰魂的遺願?”

陳子輕還沒說話,謝浮就已經從他手中接走了話頭。

“逗你的,我不會結束生命,我怎麼會結束生命。”謝浮扣開打火機的蓋帽,一簇火苗把黑暗啃破了個洞。

火苗從他眼皮底下移向對麵人,所過之處都是黑暗焚燒的痕跡。

陳子輕望著火苗。

謝浮凝視看火苗的他:“怎麼不問我在小島上的三年多,發生了什麼,”

變相地承認了他在島上生活過。

陳子輕問了。

謝浮不想說小島,那是他能打出去的博取同情憐憫的一張牌,現在不是讓它露麵的時機。

他把牌打出來了,這個人什麼都不能給他。

但這個人問了。

老婆拖了兩年時間才問的。他已經知足了。

謝浮唇角彎起來:“同性戀的厭惡療法。”

陳子輕的嘴唇動了動,果然。

根本不存在什麼豪門的例外,謝家也是常規思維,不準兒子做同性戀。

謝浮的自由,父母的尊重支持背後,必定是殘忍血腥的觸目驚心過往。

有大人自以為的醜陋自私,小孩驚恐痛苦的求饒與崩潰。

最終走向瘋癲。

陳子輕把飲料瓶捏得哢哢響,那怎麼讓謝浮走出那段時光?

說不出口。

沒有經受他人之痛,怎麼好意思勸他人善良?慷他人之慨?

陳子輕犯愁地耷拉著腦袋。

他忘了打火機帶來的火光還被兩指捏著,舉在他麵前,他的表情雖然不是一覽無遺,卻也能看個七七八八。

謝浮在笑:“說你想說的。”

這是明晰的鼓勵。

陳子輕咽了咽唾沫:“你可不可以……放下在島上經曆的一切?”

謝浮沒怎麼思考:“早就放下了。”

陳子輕接著又問:“那你走出來了嗎?”

謝浮聳肩:“走出來了。”

陳子輕再次詢問:“你能原諒你母親那時候的迂腐和控製嗎?”

謝浮這次沒有立刻給出答複,而是反問:“你想要我原諒?”

陳子輕誠實地點頭。

謝浮吸了口煙:“那我就原諒。”

陳子輕愕然,

這麼容易的嗎?

眼前的火光被撤走,

他看著謝浮點根煙銜在唇邊:“是要發自內心的原諒,不是嘴上說說。”

“還要發自內心,”謝浮笑了聲。

陳子輕把飲料瓶放進懷裡,他騰出雙手按住膝蓋,往後滑蹭到腿根,再滑蹭到膝蓋,邊重複這個動作邊在心裡唉聲歎氣,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風聲雨聲占據著陳子輕的所有感官,他想先回房去,給謝浮考慮的時間。

然而謝浮在這時開了口。

“我發自內心的,原諒我母親曾經對我的控製,”謝浮說,“以及試圖糾正我性取向的迂腐。”

陳子輕從謝浮的話語裡品出了所謂的雲淡風輕,他沒生起多少感想。

時間不能倒退。

即便真的倒退到那段時光,把他拖進去,親眼目睹謝浮的經曆,他也不能做什麼,更不可能改變什麼。

過去已經定格,它被框起來了。所有人的過去都在框架裡。

陳子輕看虛空的遺願清單,第八個遺願有八個小遺願,到這一刻已經完成了七個。

積分沒到賬,謝母的遺願內容沒消失。

這個現象表露——最後一個小遺願不是她的,是她兒子謝浮的。

謝母想要兒子得償所願。

指向似乎很明確,陳子輕的腦門滲出一層細汗。

“謝浮。”陳子輕儘量從容地問,“你有什麼想實現,還沒實現的願望嗎?”

謝浮唇邊的煙一抖,煙灰掉在他身上,他沒去理會。

他那個母親,竟然還為他準備了這麼個禮物,賠償也好,死後遲來的母愛也罷,終究是給她埋在深淵的兒子甩下來了根繩子。

隻可惜……

又是時機問題。

謝浮心底的陰膩惡念猛然瘋漲,他在漫長的死寂中體會到了皮肉灼燒的痛楚。

原來是齒間的煙蒂被他咬斷,煙頭掉在他手臂上麵,燙掉了一塊皮。

謝浮就此清醒,做回了人。

對麵的人看似安靜地等待著答案,謝浮不用看都知道,他的眼裡一定鋪著層層哀求。

——彆是我,你的得償所願,不要是和我重新在一起。

謝浮的舌尖掃過口腔黏膜,那上麵沾有前不久才吃的藥片殘留和尼古丁的苦澀,那就換一個,我的得償所願,是你能夠得償所願。

這也不行,顯得曖昧。

對感情道德標準極高的季太太來說,是個麻煩,是個困擾。

“我的願望是——”謝浮拉長了聲調。

陳子輕屏住呼吸:“是什麼?”

謝浮不舍得讓他遭受多久的煎熬:“是吃到糖。”

陳子輕怔然:“吃到糖?”

謝浮笑著說:“水果糖,我現在想吃。”

陳子輕摸索著站起來,他打開手機,屏幕的幽光照在他暈乎乎的臉上:“我去問我同事有沒有誰帶了糖。

謝浮撥開黏在手臂傷口上麵的煙頭,無所謂帶起來的細碎皮肉。

……

陳子輕挨個去敲同事的房門,有個同事帶了糖,還就是水果味的。

同事給了他好幾個,他全部拿給謝浮:“給你水果糖。”

“這才是巧合,我想吃糖,你就能找到。”謝浮慢條斯理地撕開一個水果糖的糖紙,將糖果放進口中。

陳子輕看一眼遺願清單,謝母的遺願內容已經沒了,隻剩下鄭怡景這個名字,他的賬戶到賬將近七萬。

比上一個遺願的酬勞還要多。

陳子輕拿著手機的手放下來,那束光打在腳邊,他在微弱的光暈裡說:“恭喜你得償所願。”

謝浮在微弱的光暈裡回應:“也恭喜你得償所願,季太太。”

陳子輕說了聲謝謝:“那你在這吃糖,我回房了。”

謝浮看著愛人帶走光亮,他在一片漆黑中咬碎那顆糖,生咽了下去。

.

救援隊把被困的一群人接去縣裡,受傷的處理傷口,沒受傷的休息好了就動身返程。

陳子輕在山裡沒怎麼合眼,救援隊一來,他就放鬆地陷入了沉睡。

一直沒醒。

陳子輕不知道他的深度睡眠在外人眼裡是個什麼狀況。

等陳子輕被本能的求生欲喚醒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病房的床上,謝浮趴在床邊。

再就是,滿麵憔悴狼狽的季易燃和遲簾,他們站在病房門口。

陳子輕沒怎麼反應過來就被季易燃一把抱起來,抱下樓,放進車裡係上安全帶。

後視鏡裡頭,追出來的遲簾跟謝浮打起來了。

陳子輕搓了搓疲憊不堪的臉,他欲要跟比他還疲憊的季易燃說自己讓他擔心了,冷不丁的發現車速有點快。

這很不符合季易燃的作風。

車裡充斥著渾濁的氣味,有煙味,濕悶的味道,血腥味,還有什麼彆的味道。

陳子輕望向青年。

這個時候是晚上,光線不明,陳子輕辨不清楚他的神色,隻看出他側臉線條不穩,隱隱像在抖顫。

對麵駛來一輛車,光束打在青年令人記憶深刻的眉眼之間。

照亮某種蠕|動的晦暗,轉瞬就再次隱入暗中。

陳子輕吸了一口氣,出口的詢問就結巴上了:“易,易燃?”

季易燃低低“嗯”了一聲。

陳子輕得到他的回應,心頭那股慌張總算是減輕了幾分:“手機沒信號,我聯係不上你,下了山我就陷入了昏睡……”

柔柔的解釋好似暖風,能讓吹到的人心神蕩漾。

然而不算逼仄的車內空間依舊緊繃。

車還在快速行駛,兩旁夜景構成一片虛幻。

陳子輕正要再說點他被困的不安,和對季易燃的想念,以及謝浮母親後麵的遺願,耳邊就響起澀啞的嗓音:

“離婚協議沒簽字,

你還是我的太太,我的妻子,我的愛人。”

陳子輕靠著椅背的身子坐起來些:“我知道。”

“你不要多想,我沒跟謝浮做什麼。”陳子輕飛快透露了他在小院的種種,事無巨細。

季易燃卻像是處在另一個空間,那個空間是扭曲的,壓縮的,畸形的,他所聽所想都是混著電流的雜音。

“將近兩天一夜。”他說。

陳子輕既內疚又心疼:“對不起,讓你緊張了。”

“不止緊張,”季易燃開著車,“我找不到你,見不到你,聽不到你的聲音,我很痛苦。”

“可我的人告訴我,謝浮和你困在一個地方。”

陳子輕把上半身歪向季易燃,夠到他扣在方向盤上的手,安撫地捏了捏:“這是意外,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隻是參加了一次公司團建。”

季易燃的麵上沒有波動:“意外。”

陳子輕撇了撇嘴:“天氣預報不準的,我要是知道天氣能突然惡劣成那樣子,我就不去了,我還不如在家陪小花玩。”

手被反握,包著他的掌心又潮又燙,他被激得指尖發麻。

季易燃將他的手帶到唇邊,咬他指尖,吻他指骨:“我們離婚了,你要去找他,對嗎。”

“不會的。”陳子輕說。到那時,清單上隻剩下最後一個遺願,一旦出現了,他肯定會儘可能的想辦法快點完成,之後就等著係統通知他即將登出的電子音。

等多久他無法判斷……

陳子輕的思緒被季易燃的話聲擊垮。

季易燃用陳述事實的口吻說:“都是前任,你對謝浮,比對遲簾要寬容。”

陳子輕哭笑不得,你是哪裡得到的數據啊,你們不都是一樣的嗎。

季易燃舔||掉他手心的汗液:“季太太,你和你的前未婚夫,你們又經曆了一次生死。”

陳子輕沒見過這個樣子的季易燃,他想把手拿回來。

預想的阻力沒出現,他輕鬆就從季易燃的掌中抽離了手。

陳子輕垂眼摸著手心的餘感:“不到生死的程度,易燃,你彆胡亂猜疑了,開著車呢,這裡不是京市,路段你不熟悉,又是大晚上的,而且你看起來很久沒睡了,你專心點。”

他剛想說要不在下一個休息站把車停下來,叫下屬來接他們。

季易燃就開口:“一定要離婚嗎。”

陳子輕張了張嘴。

季易燃不是在問愛人,他在問自己,所以他自我回答:“一定要離婚。”

陳子輕扭頭麵向車窗,那次他說看到了奶奶的鬼魂,季易燃就猜到老人有遺願未了。

跟他們的婚姻有關。

所以季易燃主動把一份離婚協議放在他手上。

協議內容以他的利益為主,遠超過奉獻這個形容詞,猶如獻祭。他想跟季易燃談一談,可他每次一開口就被阻止了。

季易燃不願意談他們的婚姻,談或許早就預料到的結

局走向。

原因他明白,季易燃的逃避是種保護,雙向保護。

陳子輕想著,過段時間再簽那份協議,再過段時間……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

懸在季易燃頭頂的刀早點落下來,會不會對他反而是個痛快。

“回去後,我就把協議簽了。”陳子輕聽見自己說。

季易燃似是十分平靜:“好。”

車內再無聲音。

陳子輕的眼中,路邊延伸出去的模糊樹影像鬼影,他莫名心慌意亂:“易燃,下一個休息站還有多遠,我想……”

後半句話在轉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時,沒了蹤跡。

季易燃目視前方,愛人熟悉的沉默冷寂,與愛人不曾見過的某種劇烈陰暗,將他切割成了兩個。

兩部分在不斷撕扯。

他拚儘全力壓製會傷害到愛人的那部分,年輕俊朗的麵目有些猙獰。

陳子輕呆滯地看著這一幕。

季易燃聲線淡漠,聽著還和平時一樣:“你說控製欲太強的感情,會讓你窒息。”

陳子輕一時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我一直在看心理醫生,一直在吃藥,這些年,我一刻都不敢大意,我的心理醫生說我意誌力異於常人的強大,可是很遺憾。”季易燃說的時候,本就快的車速更快了。

很遺憾,還是遺傳了。

在確定這個信息以後,他就更換了治療方案,更殘酷的,更沒有人道的,那是一場毀滅性的扼殺。

結果就是如今這樣,到頭來全部白費。

陳子輕抓緊安全帶,渾身皮肉發緊,心跳蹦到了嗓子眼,他難受地說:“彆開這麼快,我害怕,易燃你彆開這麼快。”

季易燃一如既往的寵溺:“好,不開這麼快。”

實際卻是,換擋加速。

他控製不住,停不下來,神經末梢在不正常地扭動。

被長時間壓製的本我早已掙開鎖鏈,它趁看守它的主人分心之際找到了出口,一朝脫離,再難抓進籠子裡。

車不知開到了哪裡,陳子輕終於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那種話了。

那是大學時期,他處理遺願清單上的京大怪談,接觸了孫亞軍和黃敏的過往篇章。他對當時為竹馬操心的青梅分享過想法。

季易燃怎麼會知道。

對了,季易燃跟那個青梅,那個範芳是認識的,她轉告過他的感受。

陳子輕的心臟砰砰亂跳,此時此刻,他竟從季易燃身上看到了孫亞軍的影子,不可能的。

季易燃猛踩油門。

“快停下來,季易燃,你快停下來——”陳子輕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他攥住安全帶頭皮顫栗,“你冷靜點,我是愛你的,易燃,我和你離婚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因為感情沒了,協議我可以先不簽,我們還和之前一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你想讓我什麼時候簽協議,我就什麼時候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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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慌忙去拿,他的胸口被安全帶勒得生疼,手終於伸進季易燃的口袋,摸到小藥瓶。

車子快得要飛起來,陳子輕倒藥片的時候手很不穩,藥片掉下來了一點也顧不上,他把兩粒藥遞給季易燃:“快,快吃了。”

季易燃瞳孔深黑無光:“不夠。”

陳子輕茫然,一般不都是一日兩三次,一次一兩粒嗎,他想看藥瓶上的服用說明卻看不清楚,眼前都是花的。

“那你吃幾粒?”陳子輕強自鎮定,“吃幾粒啊易燃。”

季易燃說:“一把。”

陳子輕舌頭打結:“一,一把?”

下一刻,手中藥瓶被奪走,力道狠烈且大,擦得他手指火辣辣的疼。

季易燃把瓶口對著嘴,倒下了不知多少藥片,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儘數吞咽了下去。

陳子輕胡亂蓋上藥瓶的蓋子,將藥握在汗涔涔地手裡。

旁邊的季易燃粗喘著,氣息一聲一聲地從喉嚨深處闖出來,叢林裡的野獸肆意快活。

青筋從脖子鼓到額角,興奮,激動到眼睛猩紅。

陳子輕一顆心臟被抓緊。

不對。

季易燃吃了藥,兩種情緒的掙紮非但沒緩解,反而更激烈更洶湧了。

另一種情緒幾乎隨時都要壓倒性的吞沒。

他的冷靜自控隻剩下一絲殘留。

這畫麵仿佛是一座冰冷的石雕正在被敲碎,即將露出藏在裡麵的真容。

陳子輕有些暈眩。

藥吃得又多又急,季易燃發出極度不適的乾嘔,臉白得像紙。

陳子輕倏然一個激靈,他飛快地詢問監護係統,花積分獲得藥片的藥效,拿到的結果讓他驚駭萬分。

這不是調理情緒的藥,相反,是讓情緒釋放的藥。

季易燃吃多久了?

這幾天找不到他,季易燃的情緒狀態肯定不好,為了克製自己就加大藥量。

意識不到不對勁,心思都在找他這件事上了。

藥效爆發的導||火|索是——得知他被困期間都跟謝浮在一起。

而火苗是,看見謝浮趴在床邊守著他。

或者說是火上澆油。

陳子輕的後背浸透了冷汗:“易燃,你的藥被人做了手腳,瓶子是對的,裡麵的藥片被人掉包了。”

季易燃閉了閉布滿血絲的眼:“季常林做的。”他的父親斬斷他的束縛帶,要他將耽誤工作的私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做一個完美的基因複刻品。

陳子輕心神不寧,沒注意到季易燃的聲音變化:“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聲響。

陳子輕慢慢轉頭,赫然發現,季易燃麵部的微弱掙紮沒有了。

“易燃,我們這是要去哪啊?不是回京市嗎?”

“你想帶我去哪?易燃。”

餘光抓捕到什麼,陳子輕驚慌地大喊:“車!前麵有車!季易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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