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個十六歲,坐輪椅,長時間受欺辱,皮肉骨骼布滿虐傷的男孩子,產生了懼意。
陳子輕當場踮腳摘了個石榴,指甲摳皮,摳不破就用嘴咬,他把咬下來的皮吐掉,沿著破口剝:“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晚飯沒動筷子,這哪行。”
梁津川,餓他幾天,看一個人的極限在哪。
陳子輕把剝掉一半皮的石榴遞過去,手舉酸了就把石榴拿回來,忍住自己吃的反射性思維:“我混帳,我中邪了,我傷害小叔子,傷害一個失去雙腿的未成年,我虛榮又虛偽,內心扭曲陰暗,我豬狗不如,我死後要去十八層地獄被拔舌頭被抽筋,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進畜牲道輪回,”
他狠狠心,抬手扇自己一耳光,沒去看梁津川譏諷的目光:“其實我,我是,我……”
屏蔽屏蔽屏蔽。
陳子輕仰頭數了數枝葉裡的石榴,數到幸運數字7,他捂著被自己扇疼的臉,偷偷揉了揉,出了聲:“你要怎麼泄恨,你說。”
梁津川終於開口,他的嗓音沒恢複正常,還是沙的澀的:“你死了,我就泄恨了。”
字裡行間充斥著粘稠而冰冷的惡意。
陳子輕是有心理準備的,可他親耳聽到梁津川這麼說,依然吸了口涼氣:“沒有我不死的法子嗎?”
“我死了,誰來照顧你呀。”他不假思索,“我可以做你的腿。”
梁津川隱隱愣了一秒,他低聲咳起來。
咳聲漸大,往不受控的頻率跟音量發展,他咳得在輪椅上不斷抖顫,吐出的氣息裡有血腥味。
陳子輕蹙眉,怎麼還被折磨得傷到內臟了嗎?這不行,梁津川不能死。
……
第二晚,陳子輕找機會給梁津川下了安眠藥。
他推開沒有門栓的小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津川?”
小床上的男孩平躺著,沒有反應。
陳子輕又試探了幾次,確定他是被藥效拖昏睡了,就快速拿出用積分買的另一種藥。
掐住男孩沒什麼肉的麵頰,讓他張口。
將那粒藥放進他舌根下麵。
做完這個動作,陳子輕虛驚一場,他歎著氣帶上門離開。
卻不知當小屋門帶上的那一瞬間,床上的男孩就已然睜開眼睛,眼中不見一絲渾沌。
舌根泛苦。
那粒不知的藥化掉了。
口中被碰過的地方太多清晰,他趴在床邊嘔吐片刻,粗喘著倒回床上,眼眶赤紅充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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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晚又來了,又是一粒藥,又是被送進舌根底下。
梁津川始終裝睡,他要看看那個變了玩法的跳梁小醜在密謀什麼,還想用他這副破爛身子獲得什麼利益。
連續三個晚上以後,
身體裡的鬱重之氣一掃而空,整個人輕鬆了起來。
……
院外持續響著打稻聲,稻香在村裡四處飄蕩。陳子輕拿著洗一半的碗穿過小院,站在門口朝稻床方向伸頭。
有個柴油機下鄉了,要用的都在排隊,他也打算花錢用。
人工打要打到什麼時候,不得累死啊。
二嬸家就不舍得花錢,在稻床擱了個章桌子,桌上放塊扳,她跟二叔並排站,兩人各捉一把稻子往板上摔。一天下來,手臂都抬不起來。
陳子輕回廚房繼續洗碗:“444,梁津川吃飯的時候看了我兩次,我給他塞藥的事,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係統:“我哪知道,彆問我。”
陳子輕把碗筷放鍋台上,拿葫蘆瓢一瓢一瓢地舀掉鍋裡的臟水,倒進去乾淨的水清碗筷:“和我說說話嘛,每個任務要是一把牌,那我就從來沒有拿到過大小王,好慘的。”
係統:“好牌打好有什麼意思,爛牌打精彩才了不起。”
陳子輕:“可我不想做個了不起的人。”
係統:“……”
陳子輕跟係統說他是個普通人,小老百姓,一心隻想求穩。
係統:“挑上了是吧?”
陳子輕再次把鍋裡的水舀掉,用抹布擦擦:“沒有沒有,我不挑,就算全是小牌,
一手順子都沒有,我都接受。”
係統:“說的就跟你能拒絕一樣。”
陳子輕撇嘴,不聊了。
就在今早,村子上空的總數值破7千了,他已經記錄了怨氣較重的村民名單,準備一波波的來,第一波是二嬸跟梁錚。
隻要他讓誰頭頂的色塊變淺了,再對比總數值的下降數值,大概就能猜得出,這個人原本的色塊代表多少怨氣值。
之後他就能根據彆人的色塊深淺,估算出有多少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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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計劃得挺好,然而他還沒展開行動,村裡就死了個人。
是他那個隻打過招呼的二叔。
當時天麻麻亮,陳子輕在塘邊挑水,他抓著捅撥動波動清澈的水麵,按進水裡,裝了大半桶水提上來。
又裝一桶,用扁擔下麵的鉤子鉤住捅的扶手,搖搖晃晃地挑著走上田埂。
這條田埂走到頭是個小樹林,再是成片的稻床。
陳子輕走了沒一會,一個小夥從另一條田埂過來,說什麼也要幫他挑水,他說什麼都不同意。
開玩笑,這是他的日常任務,他能讓人幫忙嗎?要是能,他不早就找幫手了。
陳子輕的臉毫無殺傷力,凶巴巴的樣子也因為說話時露出的酒窩顯得嬌嗔可愛,小夥全程嬉皮笑臉。
就在陳子輕沒轍的時候,小樹林那邊站了個人影,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南星!快回來!你二叔喝農藥了——”
陳子輕腳下一趔趄,桶裡的水晃出去不少。
這就開始死人了,原劇情廢了。
……
村長叫腿腳利索的人去衛生所,寧向致就住在衛生所的後院,他從床上被催命一樣叫來下廟村,淺灰色襯衫的扣子扣反了,皮帶沒係,短發領亂,滿身倉促,眉眼間卻沒有一絲怨氣。
在場焦急等待的一夥人裡麵,隻有陳子輕知道,寧向致的怨氣是他目前見過的人裡最大的,頭頂有一片黑雲,身後的鬼影清晰可見。
一隻手持細長利刃,身上沒有皮,猩紅流血的肉塊暴露在外。
是個剝皮鬼。
寧向致的結局就是被剝皮。
陳子輕忽地一個激靈,不對啊,寧向致又不是下廟村的人。
【他在下廟村出生,兩三歲時才和父母搬去縣裡定居】
陳子輕的雙眼睜大,小助手這添加的信息讓他頭皮顫栗,在這村子出生,就被打上標記了嗎?
寧向致耐心溫和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他望過去。寧向致對二嬸搖頭,人沒了。
二嬸一下就跌坐在地,周圍人連忙蹲下來勸她,安慰她。
陳子輕發現二叔頭頂的顏色凝固住了。
停止變動了,沒消失。
看來人死了,或者離開村子去了外地生活,怨氣都在村裡,鎖上了。
怨氣重的人死了,有利有弊。
利在於,對方不死,怨氣就會一直漲,他試圖降低的工
作不一定能完成。
弊在於,對方死了,濃重的怨氣消不掉了一直在那,要是他能通過朝夕相處了解出怨氣的根源進行根除,那就錯失了一個把總數值大幅度縮小的機會。
陳子輕騰出位置讓屋外的人進來,加入安慰的對付。
這個哪個死不死的,他拿管的了,他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很突然的,陳子輕想到了一個被自己遺漏的部分,他刷地回頭,身子也跟著扭到後麵。
然後他就深深吸氣。
他身後也有個剝皮鬼,原主死了,怨氣在他身上。
陳子輕走出二叔家的屋子,原主的怨氣來源是什麼……
【梁家對不起你在先,他們隱瞞兒L子的性||功||能,毀了你期待已久的|性||生活。】
陳子輕擰了下眉心,他回頭去二叔家堂屋,拿起支在茶幾上的小鏡子看頭頂。
極深。
直接讓目前排第一的寧向致跌到第二。
最深的了。
原主人都死了,怎麼挑中他的鬼還沒換人?他的魂難道留在村裡了,沒消失?
這不合任務背景裡的常規套路,鐵定是架構師為了設定合理化做的修改。
陳子輕抖了抖嘴唇,真服了,想消除原主的怨氣,就要對症下藥。
怎麼做,讓原主沒滿足的,得到滿足。
腦闊疼,先放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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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都是土葬,要擺酒席請親朋好友吃飯,村裡人也會來。
沒有空手的,那不吉利,至少要帶一條糕。
手頭寬裕的就是肉,紅包,豆奶桂圓紅糖白糖之類,當然還有糕,這是基礎,必須要放。
陳子輕幫忙端菜,他上了十碗水芹炒香乾回廚房,聽人說媒婆要給寧向致說親,姑娘也來了,跟他一桌,處得蠻好,大概率能成。
炒菜的大媽問道:“南星,你小叔子怎麼不過來?”
陳子輕倚著鍋台聞菜香,肚子咕嚕叫:“他在家呢,過會我給送一碗飯給他。”
“那麼不合群,多大的人了,吃飯還要你送,自己不會過來嗎,輪椅又不是轉不了。”大媽揭開旁邊的大鍋蓋,露出鍋裡的板栗燒雞,“你拿一塊吃,拿啊,就那雞腿。”
陳子輕不好意思地找了雙筷子,夾走雞腿吹吹,放進嘴裡。
大媽和其他人笑他講究,善意的笑。
他們在他端著下一份菜出去後,肆無忌憚地談他的未成年小叔子。
說那是個煞星,克身邊人。
現在的性情怪得很,不說話不抬頭不笑不哭,沒殘疾以前也差不到哪兒L去,跟他哥完全不一樣,不討喜,陰陰的。
真是難為柏川他媳婦了,攤上那麼個來討債的小叔子,完全就是個害種。
有人說,蛇你們知道嗎,他就像蛇。
“我最怕那種滑膩膩的東西了,看到的時候就想扔石頭,砸得稀爛,內臟掏出來,樹枝挑著
放把火燒……”
廚房外的陳子輕聽了個正著,他偷看了眼說話那人的頭頂,顏色不淺,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深了一個度。
……
梁津川的父親是老小,他兄弟四個,本來就他不在了,三個哥哥都活著。
現在二哥去找他了。
陳子輕端菜上到院裡的一桌時,身子骨健朗的三叔跟四叔都邀他坐下來一起吃,他搖搖頭。
要喝酒的男人一桌桌,不喝酒的女人一桌桌。
嫁為兒L媳的男人跟女人坐。
四嬸是個很瘦小的男人,他略顯畏縮地和女人們坐在一起,身上有股子腥臭的味道,不重,若有似無的。
從哪飄出來的?
陳子輕的視線下意識瞟向四嬸的褲子,頓覺不禮貌就及時撤走。
四嬸頭頂的顏色是透明的。
大多小孩是是這個色塊,成人裡很少見,整個村子一隻手都數的過來,這還是加上什麼都看不見的梁津川在內的結果。
四嬸旁邊是三嬸,她正常的給坐在懷裡的老幺喂肉,看不出精神不穩定,但她這個時候穿大紅色。
不過她身後的鬼影很淺,怨氣很小。
感應到了陳子輕的注視,三嬸笑嗬嗬地說:“南星,來,三嬸喂你吃塊大肉。”
剛喂過老幺的筷子對著他,筷子頭上有肉渣殘留,她很響亮地嘬掉,下一秒就要給陳子輕夾大肉。
陳子輕趕緊溜了。
死個人大魚大肉吃吃喝喝,屍體在堂屋的木板上放著,棺材在屋外。飯吃完了,就是進棺下葬的時候。
這習俗跟陳子輕了解的很不同,他一趟趟上菜,抽空就盛飯去前屋,給梁津川送了飯就趕緊回到屋後的二叔家裡。
二叔的女兒L不怎麼出來,出來了也不叫人。
二嬸擰她胳膊,用劈了的嗓子罵她什麼話,看嘴型大約是“死丫頭,你是臉上張麻子了還是□□套頭了這麼沒臉見人嗎,你大舅來了都不喊,要你有什麼用,成天讓你媽我被人看笑話,就會給我丟人現眼”之類,她沒反應,習慣了。
陳子輕看不下去地上前:“二嬸,我攙你去屋裡歇會兒L吧。”
“我不歇。”二嬸攏了攏白了不少的頭發,拍著大腿哭嚎了一嗓子,“我這命咋就這麼苦啊——”
男人們的吃喝聲不停,女人們同情二嬸,放下碗筷去開導她,人死不能複生啊,還有女兒L要養呢,想想女兒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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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人死了,家人會請道士算。
死者掉了多少魂就過多久回來,也就是回門的日子。
當天所有親人都睡在停屍堂屋的地上,簸箕裡堆著去世的人的衣服鞋子。
還要準備一個罐子,裡麵放上熟雞腿,和一根草。
雞腿是給送去世的人回來的小鬼吃的,算是賄賂小鬼。
一根草是為了讓小鬼吃的慢,那去世的人就能在家裡待久點。
陳子輕不
管這套回門相關有沒有用都記上,他在堂屋的角落躺著,始終留意燈火。
回門夜要點香油燈。
燈火變弱了,就是魂回來了。
陳子輕眼睛都看酸了也沒發現燈火有變弱,他起身出了堂屋。
二嬸家的稻床上在吹吹打打,一整晚都不停的,這錢樂隊賺得不容易。
陳子輕在稻床坐著聽到後半夜,回去了。
等二嬸不那麼悲痛了,他再開始自己的攻略大業。
……
沒過幾天,陳子輕晚上睡著好好的,倏然被一陣空虛給叫醒了,睡眼惺忪地拿了小珍寶,坐在土牆邊張開腿。
沒注意到窗外有一雙眼睛,正在悄無聲息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結束一回,換上肉||蓯||蓉。
想想還是有點退縮地放回去,繼續用小珍寶。
寧向致出現在梁家門口,他神色不對,氣息也不對,意料之外地看著屋簷下的男孩子。
“津川,我現在要進去跟你嫂子做大人的事。”
寧向致顧不上禮數臉麵,他的褲子很緊,渾身肌肉繃到了極致,汗從他英俊的下顎滑落:“你在外麵看會門。”
頓了頓,隱忍著,像個君子一樣丟下一句承諾還是施舍:“以後我會和他一起照顧你。”
梁津川無動於衷。
屋門在他身後關上,聲響十分的匆促且大,把自己當屋主人了,毫無情夫上門的偷偷摸摸。
這是另一半給的自信和底氣。
梁津川轉著輪椅從屋簷下出來,他不想聽到什麼惡心的聲音。
不多時,梁錚從彆村回來,手裡拎著個簍子,裡麵裝了兩個罐頭,他吹著口哨慢悠悠地走來:“津川,你嫂子在屋裡嗎。”
“最近他頻頻去你二嬸家,現在不會也在吧?”梁錚搓長著層青渣的下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二嬸的私生子,那麼上心。”
“忘了,你成啞巴了。”
梁錚前一刻還在不留情麵的逗趣,下一刻就聽見了一道沙啞難辨的聲音。
“我的嫂子也是你的嫂子。”
“會說話了?”梁錚詫異地挑挑眉,他彎腰按著堂弟的輪椅,嘴裡有酒氣,“那我們嫂子在不在屋裡?”
梁津川厭惡地後仰頭:“他在和寧向致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