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寡夫門前是非多(1 / 2)

任務又失敗了 西西特 24091 字 8個月前

陳子輕一路都在狂奔,慢悠悠不肯回家的雞鴨被他衝得亂飛,他呸地吐掉飄在嘴巴上的雞毛還是鴨毛,加快腳步回去。

院門前坐著幾個大漢,在那歇腳嘮家常。

褂子不是搭在肩頭,就是丟在地上,濕噠噠浸透汗液,熱烘烘的。

陳子輕的實現飛快掠過他們頭頂和身後,不動聲色地對他們點頭,問他們稻子割沒割完,明天是不是還要忙,天真熱之類,就繞過他們進了小院。

村裡人日夜幾乎都不閉戶,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原主不隨大流,他推小叔子出門是要鎖上的,因為他有自創的內褲和珍藏的工具。

陳子輕都給鎖皮箱裡了,這要是還被人發現,那隻能說是天注定。

這會兒L幾間土房的門是開著的,陳子輕直奔梁津川的小屋,餘光瞥向堂屋時,他匆忙的身形一停。

梁津川在堂屋。

陳子輕想起遺像的事,想起解鎖的信息裡透露,梁津川找到遺像就會殺了嫂子,再自殺。

三個遺像乾乾淨淨的放在長桌上供著,瞧不出半分被侮辱過的痕跡,那梁津川的殺意應該會有所滯緩吧?

起碼不是今晚就開殺?

陳子輕喘著氣調整呼吸,邁著遲疑的腳步靠近堂屋門口,男孩背對他坐在輪椅上,麵朝遺像。

他第一時間望向男孩的頭頂,沒有。隨後注意男孩身後,也沒有。

都沒有。

陳子輕錯愕萬分,不可能。

以梁津川的至親去世情況跟他的個人經曆,陳子輕懷疑6900的怨氣裡,至少有一半是他的。

所以是怎麼回事,難道說……不是沒有,是他看不見?

隱藏起來了?

陳子輕掐指尖讓自己冷靜,任務沒出來前,他想的是不像原主那樣傷害梁津川,也不指望對方原諒他這個換了芯子的施暴者。

四個標注,隻有一個涉及到了梁津川,所以陳子輕沒打算在他身上花太多的精力。

可是現在的情況太反常了,很不合理。

這種不合理背後預示著毀滅性的可能,陳子輕的直覺告訴他,必須把梁津川當重點目標。

陳子輕用的是原主的身體,原主所過所為都在他肩上背著,他將梁津川視作重點,勢必要照顧梁津川的情緒,觸碰其內心。他還得想辦法認錯懺悔,不要臉的勸梁津川放下過往恩怨,從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

做個積極向上,陽光明媚的人。

陳子輕光是用腦子想這難於登天的一步步,後心就已經汗涔涔地往股溝上淌水,梁津川的怨氣要是重到引發什麼機製藏起來了,那他隻怕是死路一條。

梁津川的怨氣,九成九都是他嫂子給的。

他嫂子,我,陳子輕,一個苦逼的,連連失敗的宿主,此時眼圈發黑頭暈目眩。

鞋底踩到了什麼有點硌腳,陳子輕把鞋子拿開一看,是個口琴。他呆了一兩秒

,彎腰撿起來,把灰蹭在褂子上麵。

陳子輕的關注點不在梁津川會吹口琴這件事上,他在意的是,口琴怎麼會在堂屋的地上。

小助手沒給他解惑。

陳子輕把扣緊放在大桌上麵:“津川,你爸媽……”他改口,“咱爸媽跟柏川的遺像,我都放上去了。”

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感激,那是異想天開白日做夢。

陳子輕偷瞄無動於衷的梁津川。

側臉過分消瘦顯得陰鬱,輪廓沒有完全展開,是個很不幸的小少年。

陳子輕不敢把視線多停留在梁津川臉上,中午那會兒L,他已經被誤以為有肮臟齷齪的心思。

“我明兒L在村裡問問哪家有小香爐跟香,有就借過來用上。”陳子輕說,“我再上小店買些紙給他們燒過去……咱爸咱媽喜歡吃……”

【油炸的糯米圓子】

“咱爸咱媽喜歡吃油炸的糯米圓子,我炸一碗帶去墳頭,還有……”

沒聽小助手補充,陳子輕就自行往後接:“總之彆家過世的親人有的,咱爸媽和柏川都會有,我都弄上。”

尾音掛在他嘴邊還沒落下來,側對他的梁津川就慢慢偏頭。

他看見了一雙使用過度,眼白布滿血絲泛渾的眼睛。

——眼球比旁人要黑很多,像個深淵巨口,能把人吸進去屍骨無存。

陳子輕和那雙眼睛對視,遺像是他中午放的,他之後就去衛生所了,梁津川不會是那時候發現了遺像,在堂屋一看就是一個下午吧?

他伸出手:“津川,你……”

還沒碰到男孩的肩膀,就被用力揮開。

夾雜一聲:“彆碰我。”

陳子輕忙舉起雙手後退,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性和危險性:“好好好,我不碰你。”

梁津川厭倦地垂下眼眸,轉著輪椅出了堂屋。

陳子輕揩掉下巴上的汗舒口氣,壞的反應也是反應,總比一潭死水強。他去院裡把竹竿上的衣服收了,瞥見一黑蟲,隨手捏死。

然後那手就沒法要了,臭死了,洗幾遍都不管用。

陳子輕乾脆不洗了,他就用臭手疊衣服,從門窗飄進來的風裡有一股子糞水味。

夕陽正紅,籠罩著村子的燥熱褪去,涼意一點點的冒頭,菜地那邊有不少人在給菜施肥。

陳子輕把疊好的衣服丟在床尾,他去收拾梁津川的小屋,仔仔細細地擦洗了幾遍,磕破皮的膝蓋被汗漬刺得發疼。

“津川,我去菜地摘點菜,很快就回來。”陳子輕手中抹布掉在臟水桶裡,砸出的臟水花落在他臉上,他擦掉,撓了撓手指頭兩側的小泡,嘴裡嘀嘀咕咕,“好癢,怎麼搞的,我這皮不該這麼嬌弱的,皰疹感染嗎,我就擰了十幾次抹布……不能抓,我得買藥膏塗一塗……田埂那黃豆葉子上的黑蟲身上都是毛,我可憐的手……”

梁津川在看小屋門前那堆,從他屋裡清掃出去的垃圾。

陳子輕拎著捅,一瘸

一拐地扶著門出去。

沒人聽清他的嘀咕,就像沒人能看明白他的意圖。

.

夏天白晝漫長,夜幕徹底降臨沒那麼快,陳子輕踩著昏黃線去菜地,手上拎了個菜籃子。

“南星”“小李”“柏川他媳婦”“津川他嫂子”

陳子輕在一聲聲熱情的招呼聲裡推開菜地的木柵欄門,穿過小土路找到梁津川家裡的那塊地,他蹲下來,使勁抓抓褲腿,把鑽進去的一小群大蚊子抓死。

下次還是中午來菜地吧。

雖然曬,但蚊子少啊,天黑前不曬,蚊子上把抓。

陳子輕拿出菜籃子裡的鐮刀,學著一大媽那樣在布鞋的鞋麵上蹭幾下,朝地裡啐一口,拎起一把韭菜,哢地割斷。

周圍投來一道道視線,陳子輕不明所以地發覺其他菜地的人都在看他——手裡的韭菜。

怎麼了這是,有什麼問題嗎,他照抄的割韭菜招式。

旁邊一白發蒼蒼的老人從西瓜藤後探出一張皺巴巴的老臉,頭頂色塊淺淡,身後鬼影若有似無,她滿麵慈祥,佝僂著背說:“津川,那韭菜是你三嬸家的。”

陳子輕納悶,這不是梁津川家的菜地嗎?

【你三嬸說她沒地方種韭菜,你就把你左邊的這一條地分她三分之二】

【那塊韭菜被她埋了肥料,她的精神時好時壞,種韭菜當天她精神出了問題,現場拉的肥料】

陳子輕:“……”

他快速把韭菜丟到菜地前麵的水塘裡,蹲在塘邊洗洗手:“我還分出去了什麼地方?”

【豆角跟方瓜都不是你的。】

陳子輕望了望菜品豐富綠綠蔥蔥的小菜地,那彆的菜都是他的,他去摘兩條歪歪醜醜的黃瓜,揪掉上麵的小花。

黃瓜蠻長的,前直後彎帶個鉤,瓜身長滿了小刺,有不輕不重的刺撓感。

陳子輕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黃瓜就變得無比燙手,他難為情地把黃瓜塞進菜籃子裡。

真瘋了。

大庭廣眾之下發癲。

陳子輕匆匆拔了一小把青菜秧子放在黃瓜上麵,鋪著蓋著。

黃瓜而已,也不知道是在心虛什麼。

.

陳子輕為了避免遇到多個村民被叫住聊天,他耷拉著腦袋抄小路回去,把中午的五花肉跟剩飯熱了一遍,用那一小把嫩油油的青菜秧子燒了個湯,沒放彆的配菜,就丟點鹽和一小塊豬油。

再拍個黃瓜涼拌,完事了。

兩個人吃個晚飯,一葷一素一湯,已經是非常奢侈,要關起門來偷偷吃的程度。

陳子輕沒什麼胃口,梁津川又叫不出來,他索性就用菜罩子罩住飯菜,去稻床看了看。

天邊傳來悶雷聲,可能要下雨。

稻子都沒打,帶著綠中泛黃的莖和草葉在稻床上鋪著呢,起碼要曬個三天,曬掉大量水分才能打。

有幾家在拉塑料薄膜。

陳子輕見狀

就回小屋找到一塊薄膜,叫人給他搭把手,幫著蓋上稻子。

狗吠聲從村子東邊傳來,三五隻黑的黃的狗在玩耍。

沒有牧羊犬,雜交都沒,全是土生土長的長腿田園犬。

陳子輕在其中一條長得有些潦草的狗頭頂瞧見了怨氣色塊,背後飄著一隻四肢趴地,腦袋向後擰的鬼怪,看不太仔細。

狗都有怨氣,都被鬼選上了。

這個村子的風水有大問題。陳子輕放眼望去,好多鬼,他到頂的心態已經下來了不少。

下廟村的總怨氣值一直在向上浮動,不知是一個,還是一夥人的怨氣在漲。

隔壁稻床,二嬸拿著揚叉把稻子叉到一起,堆成小山:“南星,你怎麼老是看村子上麵?那兒L有什麼嗎?”

“沒什麼,我看天呢。”陳子輕瞥了眼二叔,是個竹竿身形,他那個隻見過一麵的堂妹既不像二嬸,也不像二叔。

陳子輕聞著燒秸稈的氣味走向西邊水塘,他在月下的田埂上梳理思緒。

怨氣重的,鬼直接顯露出來了,怨氣輕的,隻有個鬼影,極少數怨氣輕到近似沒有,連鬼影都見不著,但那極少數還是要死。

因為,

隻要條件達標,整個村子裡的人就會被鬼帶走,無一幸免,全部帶走。

陳子輕餿了的褂子被晚風吹得鼓起來,背上涼絲絲,原劇情裡,原主跟寧向致被剝皮鬼掛在樹下是另一個時間線,他們是在大部隊前麵死的。

那時鬼門沒開,鬼不會下手。

人為的?人剝皮?

或者就是鬼下的手,隻是當初出了什麼意外,促使鬼那麼做。

陳子輕唉聲歎氣,村子死光光是明年夏至,鬼門大開的日子,梗概裡沒寫明具體的時辰,總歸還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讓他把總怨氣值縮小到800以下,不會很緊迫。

眼下距離他最近的事情是,夏天結束跟寧向致好上。

劇情變動了,不知道會產生多少蝴蝶效應。

“咚”

一隻青蛙蹦到田溝裡,陳子輕的神經顫了顫,他四下張望,烏漆抹黑的田野池塘,瘮人。

鄉村背景下的夜晚,自帶靈異氛圍。

陳子輕沒多待,他對付鬼的那些招兒L不起作用了,心理反應就躍躍欲試地想要占據他的神智和理性。

村裡怨氣稍重的村民無論是吃飯喝水,上廁所睡覺,做床下事床上事,後麵都有鬼盯著。

彆人不知道,看不見,他知道,看得見。

這一個個的畫麵不能細想,細想會覺得非常的驚悚詭異。

譬如現在。

西邊水塘旁的路上,梁錚端著碗筷迎麵堵著他,懶散無賴地笑著和他說話,背後那隻水鬼的存在感極強。

仿佛是個傾聽者,旁觀者,甚至是參與者之一。

陳子輕忍著不多看,免得被梁錚察覺,以為他裝神弄鬼。

“你逛你的吧,我先回……”陳子輕話說

一半,見到梁錚拿筷子攪碗裡的稀飯,夾了塊裹著米湯的鹹魚吃掉。

看他那吃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變種的鯽魚,沒一根刺。

陳子輕不關心梁錚吃魚的技巧:“你是左撇子?”

梁錚訝然:“你第一天認識我?”

陳子輕怔怔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在乎這個跟任務不相乾的事情,嘴上不自覺地再次詢問:“所以你是左撇子?”

梁錚看著沒話找話的人,張口就要挑逗。

陳子輕在他前麵一步問話:“你真是左撇子?”

梁錚被這三連擊給整得人都毛了:“是,我是左撇子,不光我,村裡還有彆的左撇子,怎樣,左撇子是妖怪,要被綁起來用火燒死?”

一番氣話說完,眼前人直愣愣地仰望他,兩隻眼睛比月亮要亮,比星星要美。

梁錚的後背蹭地竄上一股麻癢,他正要就地放下碗筷,把人壓草叢裡。

耳邊響起聲音:“都有誰呀?”

尾音俏皮又帶著軟綿意味,聽著不是刻意的,十分的自然。

梁錚無聲地說了個字:“操。”

他把人帶到一個坐在屋外乘涼的老大爺麵前:“左撇子2號。”

接著又帶去一家,朝喂豬的跛子努嘴:“左撇子3號。”

陳子輕攔住不知還要帶他去哪的梁錚:“行了行了,你帶我去就帶我去,步子邁那麼大乾什麼,我都走累了。”

梁錚:“……”

“我回家了,你彆跟著我了。”陳子輕頭也不回,完全不管被他用完了的梁錚是什麼臭臉。

梁錚跟梁津川是什麼關係,堂兄弟嗎?

【他是你大伯的長子,是你亡夫的堂弟,梁津川的堂哥】

陳子輕乾巴巴地在心裡“哦”了聲,那梁錚也該叫我聲嫂子,但對方一次都沒叫過,都是叫他名字。

大概是嫌他比自己小,不按照輩分來了。

.

村裡沒夜生活,七八點就已經萬籟俱寂。陳子輕失眠了,他把用積分買的藥膏收進皮箱裡,吹吹塗了藥膏的兩隻手。

關於梁津川要殺他的事,他得試探試探。

雖然他的宿主身份是個護盾,不會在登出前死掉,可他受傷流血了,也是會疼的啊。

陳子輕拿著蒲扇去小屋,他把臉貼在木門上麵,一隻眼睛眯起來,一隻眼睛對著門縫往裡瞅。

裡麵要是伸出來一根針,能把他的眼睛戳爆。

陳子輕既沒瞅出名堂,也沒被針戳,他清了清嗓子:“津川,你睡了嗎?”

屋裡沒響動。

睡了?梁津川不像是能早睡的作息啊。

陳子輕敲敲門,喊了幾聲,還是一樣沒得到半點回應。

“真睡了啊,是我給的安全感嗎。”陳子輕苦中作樂地自語了句,撓著頭轉過身,下一秒,他見到什麼,差點發出驚呼。

那麼個大活人坐在院裡的石榴樹底下,他剛才竟然

沒注意到。

對方也不吱一聲。

行吧,他是一灘腐臭的爛肉,不對他吱一聲是正常的。

陳子輕手上蒲扇在兩腿拍打拍打,趕走成群的蚊子,他走到石榴樹那邊:“津川,你在這乘涼啊,蚊子好多呢,怎麼不噴點花露水。”

“啊,你沒有是吧,我有。”陳子輕去屋裡拿了花露水返回,他倒拎著瓶子,左右晃動。

一滴滴的花露水從瓶口小孔裡流出來,劃破夏夜的虛空砸落在地,空氣裡頓時就彌漫起了清新宜人的桂花香。

“現在好點了吧。”陳子輕倒一些花露水,抹在自己的脖子上跟臉上,“你乘涼,我也乘涼,我們說會話。”

他沉靜地組織語言:“嫂子從前是對不起你,很對不起你,這方麵你可以報複回來,我沒有怨言,當然,我也不配有怨言,但,但是,”

梁津川的身影在暗處,月亮找不到的角落。

“但是請你給我留口氣,”陳子輕語速飛快地說,“你彆一找到遺像就把我殺了,再自殺去找你的親人們團聚。”

周遭氣流似是凝滯了一瞬。

陳子輕心想,梁津川一定很震驚麵前這灘爛肉能猜中他的心思。

“那遺像不是你找的,是我主動拿出來的不是嗎。”陳子輕小心謹慎地說出事實,“我的態度我的轉變,你都看到了的。”

梁津川的鼻息裡都是桂花味,草木泥土的香味都被覆蓋了,他胃部翻攪。

“我不是三分鐘熱度,我還是中午說過的那句話,時間會證明一切。”陳子輕厚顏無恥地說,“在這之間,請你給嫂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梁津川笑了起來。

陳子輕第一次聽他笑,哪怕看不見他的笑臉,隻是聽笑聲就有些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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