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川吃桂花糖藕:“那你還是彆說出來了,把我嚇死了,嫂子會哭。”
梁錚麵部黑成鍋底。
這他媽的,仗著自己受寵就這麼顯擺。
梁錚從掛在椅背後麵的皮外套口袋裡掏出個紅包,扔到梁津川的腿上。
梁津川把紅包放進嫂子朝他這邊的兜裡。
梁錚瞧著桌子思考:“那話怎麼說來著,津川,你是讀書人,你幫我辨一辨,是不是叫君子不為五鬥米折腰。”
梁津川聳聳肩:“我不是君子。”
梁錚嘲諷,你是沒斷奶的十八歲大小夥,不對,已經十九歲了,他們那邊過年就算長了一歲,不按生日算,因為他們從來都不過生日。
“嫂子,我的壓歲錢呢?”梁錚粗聲粗氣。
陳子輕的注意力從春晚轉移到年夜飯上,他偷偷瞟了眼梁錚,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
壓歲錢?沒準備。
陳子輕默默地離開包間,出去找服務生,先說過年好,再問有沒有紅包。
服務員送給了他兩個帶飯店宣傳語的紅包
,他用兜裡的零錢包了兩份,沒動梁錚給梁津川的壓歲錢,那是圖吉利的,大年二十就拆了用掉不好。
梁錚拿了壓歲錢,時隔兩年給他敬酒:“還是老樣子,我上一回祝你的事,這回還祝你。”
陳子輕端著一杯果粒橙站起來。
“嫂子站起來乾什麼,不用站,坐著吧。”梁錚用隻有他能聽見的音量說,“就你那再嫁的心願,等你得牙齒掉光,你的小相好都實現不了。”
陳子輕說:“你少嚇唬我,津川畢業了就會好好上班。”
梁錚嗤之以鼻:“上班拿死工資,一年到頭吃喝拉撒下來還能剩個幾毛錢?我嚇唬你個屁,我告兒你,他想把一分一毛攢下來的錢買房的時候,買不起了。”
陳子輕抿嘴:“還有我呢。”
梁錚好笑:“你擺攤能擺出個鳥來,一邊賣貨一邊進貨,到頭來一核算,錢呢,沒了,去哪了,不知道。”
“……”陳子輕一想去年擺攤的總體收入就充滿信心,“時代發展多快,我指不定就抓住一根繩子飛起來了。”
梁錚懶得再打擊他:“那行吧,我盼著你飛起來,到時我跟你混,我給你當小弟。”
陳子輕喝口果粒橙,才想起來說:“乾杯。”
“津川,我們一起乾杯。”他喊坐在桌前的梁津川,“乾杯乾杯。”
梁津川慢悠悠地站起身,手拎著半杯茶水。
梁錚主動舉杯和他們碰在一起,他杯子裡的白酒熏人得很。
陳子輕在春晚的歡聲笑語裡說:“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恭喜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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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逐漸暖和起來以後,梁津川會去操場練習跑步,練習騎自行車。
陳子輕用積蓄在首大西門附近的街上租了個店,他還找梁錚梁老板借了點兒,很快就還上了。
正值實體經濟繁榮期,賣什麼都賺錢,隻要你肯乾。
陳子輕賣的是衣服,這是他自個兒做的決定,他穿梭在一個個任務世界,各個行業接觸多了,越發感覺活得好好。
男裝他熟,他跑過一些店了解市場行情,隨大流的主打“我隨便開價,你隨便還”的宗旨。
陳子輕讓梁津川給他設計了個logo,掛在店的門頭上麵,一看就很貴。
和首城常見的服裝店相比,陳子輕的店裡有個不同的地方,他不單賣,都是搭配好成套出售。
在上個任務裡,他跟穿搭博主學過怎麼穿衣,也瀏覽過體會過彆的穿搭風格,當初沒想過還能在後麵的任務中用到。
所以說,有學習的機會就先學著,指不定將來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了。
陳子輕的小店生意很火爆,名氣都傳到了梁津川的耳邊。
梁津川放學去他的店裡,被擠得進不去,隻能在外麵找個地方待著。
“津川?”陳子輕探頭。
梁津川拎著兩份飯和一份豆腐腦站在路邊。
“快進來,店裡現在沒人
了,我把門關一下,我們吃午飯。”陳子輕跑過去接過飯盒。
店不大,過道很窄,兩邊跟頭頂掛滿了成套的衣褲,最底下是放在包裝袋裡的各個尺碼的衣物,空氣裡一股子刺鼻的氣味。
陳子輕從角落搬出折疊小桌打開,他餓得肚子都扁了,埋頭就吃起來。
梁津川把鹵蛋放進他飯盒裡:“有家裡也賣服裝的找我打聽,你是怎麼搭配出來的衣服。”
“憑感覺啦。”陳子輕口齒不清。
梁津川看他吃:“有些風格很前衛,不是大眾能接受的。”
“那不正好嘛,彆人配不出來的我配出來了。陳子輕咬一口鹵蛋,“我是第一個,其他賣衣服的隻能學我。”
他催促還在看著自己的小叔子:“快吃快吃。”
梁津川半晌開口:“你中午不能關門休息?”
陳子輕眨眨眼:“能啊……”他咕噥,“不過中午人多。”
梁津川捏住他的臉,湊近他:“我禮拜一到禮拜五上午下午放學的時候人都多,禮拜六禮拜天不上學的時候人更多,你不管我了是嗎?”
陳子輕:“……”
“我哪有不管你。”他舔||掉嘴上的油光,“錢是賺不完的,你算是提醒了我一下子,我是該走慢點了。”
梁津川微愣。
陳子輕對他笑出酒窩:“我等你呢,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跑的。”
梁津川沉默了許久,鬆開捏著他臉的手,低頭吃起了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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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說到做到,他中午關門跟梁津川過二人世界,晚上梁津川帶飯過來,他們吃完開會兒店,到了八點就回學校。
儘管那個時候夜生活很豐富,彆家店門都大開著。
陳子輕找個時間帶梁津川去了趟照相館。
梁津川的臉色很差,因為照相館的攝影師靠他太近,一個勁的找他聊天,打聽他的假肢是在哪買的,多少錢,穿著走路是什麼感覺。
攝影師還趁著指導他擺姿勢期間,有意無意的對著他發||騷,他下顎緊繃,周身滿是戾氣。
旁邊的陳子輕忽然出聲:“我們不拍了。”
攝影師詫異:“不拍了?”他拿下舉在身前的相機說,“老板沒忘吧,事先就說好了,定金不退。”
“我們不差那個錢。”陳子輕拉起被占了便宜的小男朋友,“津川,我們走。”
梁津川被他牽著離開照相館。
陽光明媚的季節,街頭人來人往很是熱鬨。陳子輕把梁津川拉到照相館後麵的拐角處:“你不舒服了就和我說,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第一位。”
梁津川半垂著的眼皮上撩,暴露出不知何時翻湧起來的濃重侵|占|欲。
陳子輕快速用雙手捂住他站起來的身子,東張西望地說:“津川,你已經十九歲了,也該學著壓製壓製了。”
梁津川感到荒謬:“我為什麼要對你壓製自己的欲||望?”
陳子
輕腦子一白:“也是啊。”
“但這會兒在外頭……”他紅著臉支支吾吾。
梁津川說:“不是你給我糖吃,讓我齁甜到得意忘形?”
他彎腰靠在眼前人的身上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嗬笑著:“怎麼,現在又要怪我是嗎。”
“沒怪你,我什麼時候怪你了嘛。”陳子輕摸了摸他的頭,“我們天天的睡覺,你怎麼還能這麼激動。”
梁津川難受地深深喘息,討要地蹭著他:“彆問我。”
不多時,一輛麵包車開離市區。
這是陳子輕買的二手車,拿貨要用。
來首城半年多時間,他的交通工具從兩個輪子到二個輪子,再到四個輪子,一派好景象。
陳子輕喜歡這種看得見的成長。
無論是他的小事業,還是梁津川對生活的態度,對情感的態度。
麵包車停在無人的河邊,一顛就是幾小時。
看熱鬨的小瓢蟲困得從樹葉上滾下去,壓趴了睡過幾覺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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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還是讓梁津川當了他的服裝模特。
換了個照相館拍的,老板娘攝影技術一流,那些照片被陳子輕掛在店門口宣傳。
梁津川多帥,批發市場進的貨到他身上也能成為大牌。
占雨在店前麵欣賞那一排照片:“南星哥,你小叔子這眼睛鼻子嘴巴哪都長得頂呱呱,照片拍得這樣好也比不上真人的十分之一,他不當明星可惜了。”
“咱不是吃那碗飯的。”陳子輕送走一個客人,招呼占雨進店。
占雨在他店裡逛了逛:“你送我兩身衣服,我拿去給我哥穿,讓他給你宣傳宣傳。”
陳子輕說:“我這兒的衣服風格跟你哥不配套。”
占雨一撥耳邊頭發:“他永遠都是襯衫加西褲,老氣死了,你這的衣服好,穿著顯年輕。”
陳子輕想了想:“那我看看。”他拿下一身衣服,“這套,”接著又拿一身,“還有這套。”
占堯生個高,但他的比例一般,上身長。
陳子輕挑的兩身能修飾他的缺點,放大他的優點。
占雨拿著衣服回家,風風火火地跑進二樓的書房:“哥,這我給你帶回來的衣服,你穿上試試。”
占堯生將保險櫃的門關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進來要敲門。”
“下次一定注意。”占雨吐舌頭,“快看看衣服。”
占堯生將扣在辦公桌上的金絲邊眼鏡戴回去,他掃了眼妹妹舉起來的兩套衣服。
“怎麼樣?”占雨從衣服裡擠出個腦袋,她揚著一張笑臉,曖||昧地擠眼睛,“這是南星哥給你挑的。”
占堯生答非所問:“衣服先放一邊,我跟你討論一下你大二出國的事。”
占雨錯愕:“不是不讓我出國嗎?”
“可以了。”
占雨沒注意到她哥用詞奇怪,她把衣服放在桌上,蹙起眉心表達意見:“能不出國嗎
,我喜歡祖國的好山好水。”
見她哥不回應,占雨就撒嬌地抱住他的手臂,從左到右的晃動:“哥,你放心我一個人到國外去啊?人生地不熟的,我出個啥事,你不得後悔死。”
占堯生說:“我也會去。”
占雨:“……”
“你還看著我啊?”占雨甩開他的手臂,一改剛才的可憐樣子,“爸媽都沒你這麼能操心的。”
占堯生揉了揉她的頭發:“小雨,我知道你不舍得國內的朋友,但你到了國外,自然就會交到新朋友。”
“少來,有的朋友是不可替代的。”占雨叉著腰在書房踱步,“哥,你有那時間給我找個嫂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占堯生狹長的眼微眯:“當年你爭點氣,今年就是你哥跟你嫂子二周年。”
占雨明白她哥指的是南星,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明明是你自己不出麵,躲在我後頭當縮頭烏龜才讓南星哥覺得你沒誠意,你活該。”
接著就湊到她哥麵前:“你現在不還有機會嗎,要我說,我們就彆出國了,我們在首城待著,我幫你追南星哥,烈女怕纏郎日久見人心,時間久了,南星哥肯定能清楚你的心意,對你有好感。”
“晚了,不需要了。”占堯生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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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時候,陳子輕跟請了假的梁津川回老家祭拜親人,他沒買直達的那班車。
中途要找地方起早跳水。
日常任務的警告隻剩二次,就算他的舉動引起梁津川的懷疑,他也顧不上了。
重生乾不出這種走火入魔的事,更彆說是堅持鍛煉身體。
陳子輕隨梁津川揣測。
風徐徐地吹過山巒,他們這對叔嫂前腳到下廟村,梁錚後腳就出現在村口。
梁錚開了個汽車,車輪子跟車身都是泥點子,他這算是衣錦還鄉,村長用鞭炮迎接。
炮衣蹦到陳子輕的頭上,被梁津川拿掉。
“南星——”
一道久違的大喊聲從屋後傳了過來。
陳子輕看到扛著鋤頭朝他跑近的二嬸,終於有了回老家的感覺。
一番敘舊之後,陳子輕把屋裡的窗戶打開通風,他陪梁津川去山裡上墳。
好多人家都上過了,白的黃的長吊子插||在墳頭,隨著風嘩嘩地飄著,有的吊子斷了被踩在泥裡,亂糟糟的。
這一片的吊子都是自家買紙剪的,一個樣。
陳子輕來不及剪,袋子裡裝的是二嬸上墳剩下的吊子。距離墳包還有二十多步遠的時候,他就把手上的袋子遞給梁津川,自覺地說:“我到那邊等你。”
梁津川輕描淡寫:“你和我一起。”
陳子輕懵了:“……啊?”
“我,我跟你一起?”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
梁津川沒回答,直接牽起他的手,他猛烈一抖,另一隻手偷偷掐臉,疼得嘶了一聲。
不是在做夢,
是真的。
梁津川竟然叫他來墳前燒紙。
這是接受自己對嫂子的感情了,從背德的痛苦中走出來了嗎?
陳子輕略微恍惚地望著麵前的二個小墳包,他是1996年的7月來的這裡,現在是1999年的四月。
快二年了。
終於出現在墳前。
陳子輕一時半會找不到準確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早知道就折一些元寶帶來燒了。
算了,明年再折吧,反正今天開了個頭,往後都會這樣。
一陣悉悉索索聲後,梁津川將袋子裡拿出來的吊子撫平整,對站在他旁邊發呆的人說:“過來。”
陳子輕連忙邁著小碎步走上前:“怎麼啦,是吊子壞了嗎?”
梁津川把吊子掛在樹枝一頭,將他的手放上去,帶他將吊子|插||進第一個墳包裡。
再是第二個墳包,第二個墳包。
陳子輕大氣不敢出,他像是怕驚醒了沉浸在某種失常情緒裡的梁津川。
插||好吊子就該點香燭了。
風大,一次點不著。陳子輕用身體擋風,見不起作用,他就跟梁津川蹲在一起,雙手捧在香燭周圍。
火光亮起來的那一秒,梁津川抬眸看他,一雙眼黑沉沉的,叫人看不透。
他下意識就要看過去,梁津川已經垂下了眼眸。
正當他有點失落沒有對上視線的時候,耳邊有聲音:“嫂子,我爹,我媽,我哥都在看著我們。”
梁津川輕聲:“你要我在他們的墳前親你?”
他咽了口唾沫:“我沒要。”
然後,
梁津川就親了他,
在他這副身體間接害死跟直接害死的二個家人墳前。
他驚得瞪大眼睛,腿肚子發軟,手心冒汗,嘴裡語無倫次地說:“津川你,我,我嘴巴,你嘴巴,我們……”
比起陳子輕的反應過大,梁津川卻是十分的平靜坦然:“舌頭彆打結了,燒紙吧。”
陳子輕驚魂未定地閉上了嘴巴。
紙錢一紮一紮地堆放在在一塊兒,成片地燃燒成灰燼。
梁津川拿著樹枝撥動火堆。
才下過雨,墳前的土是濕的,有點泥濘,陳子輕的鞋子邊臟兮兮的,他腿蹲酸了,反射性地站起來活動活動,餘光瞧見梁津川蹲著,接受腔從兩側突出來把膝蓋撐了個包。
陳子輕蹲下來說:“你扶著我。”
“給家人燒紙還要扶著人,”梁津川神色散漫,“你上輩子犯了什麼罪,這輩子才會找這麼沒用的男人。”
陳子輕在他身旁,看他側臉的高鼻梁,也看他垂翹的長睫毛。
“嫂子,彆對著我看入迷了。”梁津川把裝紙錢的袋子鋪在地上,“磕頭吧。”
陳子輕拍拍褲腿摸摸頭發:“噢噢,磕頭,我磕頭。”
他對著梁津川跪了下來。
方向跪錯了。
暈乎乎的,眼看就要磕。
梁津川屈膝跪地,和他麵對麵。
在他磕頭的那一瞬,自己也對著他磕。
陳子輕還沒反應過來,梁津川就拎著他後領,將他轉向墳包。
梁津川跟他說話,字裡行間有那麼些許揶揄無奈的笑意:“朝這個方向磕。”
陳子輕後知後覺:“那我剛剛磕的……我們對著磕的算什麼啊?”
梁津川拿掉他頭上的落葉,勾勾唇:“算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