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太太的目光依舊在書頁上麵:“你隻在虞家待到成家立業,今年你已經高中畢業,快了。”
陳子輕走近點,他繞到輪椅後麵,給老太太捏肩捶背:“您這麼不喜歡我,不如讓我爸現在就把我趕出去,反正我待多久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虞老太太被他觸碰,全身的抗拒十分明顯,絲毫不遮掩。
陳子輕好似沒發覺老太太的反感,他把一手老練的按摩技巧拿出來:“我爸怎麼不趕我走啊,他念舊情,對我母親餘情未了?”
“放屁!”虞老太太一改前一刻的端莊大氣。
這輩子沒在人前丟過教養講粗口,老了還要晚節不保。
虞老太太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失控的根源,是身後的小輩讓她放鬆了神經,她轉過輪椅,第一次把目光放在前兒
媳生的小蠢貨身上。
陳子輕迎上老人刻薄的審視:“那我爸為什麼要留我到成家立業,這時間可不短,我大學讀下來是四年,要是我考研賭博,上學的階段就會拉得更長,我可以想辦法來虞家賴很久很久。”
虞老太太精明的眼眯起來:“你在試探我。”
陳子輕表情無辜:“我試探什麼?我巴不得我爸接我回虞家,讓我過彆人羨慕不來的小少爺生活,這日子簡直跟做了美夢一樣,我吃飽了撐的才給自己找不痛快。”
虞老太太沒那麼好打發:“那你為什麼要問你被留在虞家的原因?”
陳子輕聳聳肩:“好奇嘍。”
“因為我覺得虞家是您做主,你想怎麼處置我就怎麼處置我,我還能在您麵前耀武揚威小人得誌是咋回事呢,啊……難不成虞家不是您做主,是我哥做主?”他思考著說,“那就是我哥喜歡我,想一輩子照顧我,有可能誒,我哥可寵我了。”
陳子輕竭力表現出傻逼逼的自以為是樣子,希望老太太當場揭穿他的醜陋嘴臉,叫他難堪,讓他知道,虞家父子收養他照顧他的某種目的,他隻是個小可憐蟲。
哪知老太太隻讓他出去。
虞老太太見他不動:“馬上出去。”
陳子輕笑著揮揮手:“那我走了,下回奶奶想我了,我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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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間,陳子輕垮下臉抓頭發,察覺有腳步聲靠近,他收起表情放下手抬頭。
虞華章把他牽走。
陳子輕撇了撇被牽著的手:“爸爸,奶奶被我氣得快不行了。”
虞華章說:“沒事,死不了。”
陳子輕:“……”ok。
虞華章關心道:“受委屈了?”
陳子輕沒直接回答:“她怎麼突然要見我?”
虞華章牽他去涼亭,那裡有傭人備好的魚食:“可能是有人在她麵前提了你吧。”
“我還要留下來吃午飯嗎?”陳子輕沒精打采地喂魚,“奶奶不喜歡我,我擔心我坐桌上影響她胃口,讓她消化不良,那就是我的罪過了,我以後每天半夜想起來都要自責。”
虞華章握拳抵在唇邊,疑似忍笑:“她不出來吃。”
“好吧。”陳子輕將一把魚食灑進池子裡,都是大家族老一輩的主母,還是楚老太太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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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太太的身體越來越好了。
陳子輕懷疑是他那次偷偷給老人家喂道具藥的回光返照。要不是,那就不是吧。楚未年就老太太一個親人了,能陪久點挺好的。
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楚未年當初說婚約不到半年,超時了他就不乾。他的身體裡沒信息素,不會被強行標記牽製,沒人管得了他的大腦和情感。
六月中旬,陳子輕去楚家陪老太太,老人家讓他陪開心了,揚言要拍一張新的全家福。
楚未年的父母都不在了,雖然楚家人多,可對他來說幾乎都是外人,以前他的全家福
裡隻有他跟奶奶。這次多了一個人,他的小未婚妻。
陳子輕出鏡,站在楚未年身邊。
那全家福被楚未年拿給圈內好友看,大家都說他那小未婚妻美得複雜,五官穠麗,眼神清澈率真,眉眼又陰鬱儘是拙劣的意味,再長大幾歲,即便有分化上的缺陷,依舊招人。
酒局已過兩巡,楚未年坐到好友旁邊:“平舟,全是誇你弟弟的。”
虞平舟掃了眼被楚未年拿來顯擺半天的全家福:“他不上相。”
楚未年說笑:“確實,照片不及他萬分之一。”
虞平舟沒言語。
楚未年隨口問道:“你弟弟長得像他母親還是父親?”
虞平舟說:“結合了父母的優點。”
“那還是真是會長。”楚未年看照片裡的小朋友,“老太太要把照片洗出來掛在老宅,她讓我負責這個事,彆交給下屬。”
虞平舟把玩指尖的領帶夾:“老人家這麼喜歡?”
楚未年感慨:“從去年訂婚到現在,我眼睜睜的看著我奶奶被你弟弟收服,疼他疼到心坎裡去了。”
有人端酒來寒暄,虞平舟將領帶夾彆回領帶上麵,楚未年把手機放進口袋,他們無論前一刻生出過什麼情緒,這一刻都被放在一邊。
商人的世界太殘酷,兒女情長可以有,要分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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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陳子輕白天玩累了,在一樓的影院看電影看睡著了,他做了個夢,夢裡是溱方孝對他講過的要債畫麵。
有了點變動。
原主母親躺在嘔吐物裡的場景,她睜大眼睛,看著入夢的他,沒了氣息,像是有心願沒達成死不瞑目,又像是得逞的暢快,想看看自己親手送回虞家的兒子過得怎麼樣。
陳子輕一下驚醒,電影還在放,他躺在椅子上大口喘氣,溱方孝在洗手間透露的最後一番話在他腦中不斷重播,引得他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登進這個世界迄今,陳子輕一共陪虞平舟度過兩次易感期。關於虞平舟的秘密,陳子輕琢磨的是他心臟相關。
從沒想過其他可能,更彆說是記憶方麵。
一個人的記憶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被拿來當足夠威脅家族利益的籌碼?
陳子輕想不出來,他就這麼癱著等電影放完,手腳疲軟地跑出找虞華章,做出一副做噩夢被嚇醒慌裡慌張不知所措的樣子:“爸爸——爸爸——”
虞華章在會客,他跟客人打了招呼就從會客室出來,循聲迎上冒冒失失的少年:“怎麼了?”
陳子輕驚魂未定地抓住虞華章的手臂:“有個事我瞞著沒和你說。”他眼神躲閃,臉上焦急,“爸爸你彆生氣,我不是故意瞞的,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在影院看電影睡著了,我夢到那天的事……”
虞華章聽完少年毫無章法的說辭,等著下文。
陳子輕提了提原主母親生前欠下的債:“那個放貸的說我母親捏著你的把柄,是她用把柄跟你談條件,你才接我
回來的。”
少年忽然就抬起臉,牙齒輕咬嘴唇,眉間愁苦又多煩惱:“是這樣嗎?”
虞華章略微一晃神,他嚴厲至極:“胡說八道!”
“爸爸,你對我母親是什麼樣的感情啊,要是有情,你就不會看著我母親帶我在貧民區受苦不伸手拉一把,”陳子輕說,“可你又不無情,因為你在我母親走後接我回來讓我複學,對我這麼好。”
虞華章沉默了許久,苦澀挫敗道:“木木,我不知道你母親在孝培受苦,我以為你們過得很好。”
陳子輕:“……”這走向。
虞華章緩慢地說著:“我也隻收到了你母親寫的最後一封信,我叫人去孝培的時候,你母親已經不在了,隻留下你,我答應她在信裡的囑托接你回長陵,隻是這樣。”
陳子輕垂下眼睛。
虞華章按著他的肩膀:“木木,你該清楚,如果我照顧你隻是被脅迫,那我何必送你去最好的中學讀書,吃穿都是最好的?我必須咽不下這口氣,見縫插針的為難你,對你發泄撒氣,我有這個手段,也有這個能力。”
陳子輕臉色蒼白,身子輕微一顫:“我不該誤會爸爸,是我中了挑撥離間計,那個人不懷好意。”
虞華章沒怪罪:“沒事,你進了社會,有了鍛煉,就能分辨出好壞。”
陳子輕惶恐不安,他求證地望向中年Alpha:“那個溱方孝還說我母親捏的把柄,跟我哥的記憶有關,也是假的對吧,我哥的記憶沒問題。”
虞華章忍俊不禁道:“你哥的記憶能有什麼問題,他過目不忘。”
陳子輕恨恨咬牙:“那個壞人,害我擔心死了。”
“木木,這次你的坦白做得很好。”虞華章說,“以後有什麼事,要第一時間告訴爸爸。”
接著就叫來吳叔,讓他送少年上樓。
陳子輕一步三回頭:“爸爸,你忙完了要來陪我哦。”
虞華章慈愛道:“好。”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虞華章臉上的慈愛就沒了,他給大兒子打電話:“平舟,有個叫溱方孝的人,你查查。”
那頭響起虞平舟的應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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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回到房間,焦慮地在來回走動,也不知道他拎出溱方孝的這一步走得是不是有點急,他做任務一向求穩的。
這次怎麼急躁起來了呢。
陳子輕的心底竄上來一個念頭,我父母裡的哪一方有家族遺傳病?
小助手沒動靜。
陳子輕沒能壓下那個念頭,轉眼間就被它攻擊了思維意識,不行,他要確認確認。
找誰打聽好呢,虞平舟?
陳子輕搖頭否定,還是讓楚未年查吧。畢竟積分袋是檢驗情感的硬核標準,而楚未年是目前唯二百分百站在他這邊的人之一,可以為他所用。
……
楚未年那邊的效率挺快,不到兩天時間,他就把查到結果告訴小未婚妻:“都沒有。”
陳子輕提著心掉回去,那是他想多了。
楚未年和小未婚妻說了會閒話逗了他一陣,結束通話後就收起輕鬆的笑意,自己手上的資料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有人提前動過手腳。
被誰動的?一個可能在他眼前呈現。
楚未年沉思片刻,帶著資料去了趟虞氏,得到的信息讓他倍感震驚。
好友告訴他,小未婚妻有遺傳病,精神病。
楚未年想到少年房裡的書籍,他有征兆,看的書不是空穴來風,很快自己就會發現。
“他生了病,有這個權利知道真相。”楚未年沉聲,“為什麼要瞞著他?”
虞平舟低頭簽著文件:“等他再大一點,才能承受的住。”
楚未年啞了聲音:“平舟,你跟我說實話,他的病大概會到什麼程度?”
“發病時,”虞平舟說,“要用鏈子拴在家裡。”
楚未年心頭震動,他往沙發上一坐,天之驕子的優越感蕩然無存,人在疾病麵前顯得渺小。
手中資料被他攥出褶皺,大力摔在桌上,他兩手撐著額頭,維持這個難言的姿勢許久:“儘早治療,不至於那樣。”
“會讓他治療。”虞平舟停筆看向好友,“未年,關於我隱瞞弟弟病情的事,我很抱歉,你們楚家如果不能接受,可以退婚,我會給出豐厚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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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提議被楚未年當場拒絕了。他走得快,怕走晚了暴露出假訂婚的事實。
楚未年回去就把工作計劃做了跳整,暑假他的主任務是陪準大學生四處遊玩。
陳子輕沒那個心思,包括日常在內的五個標注任務和一個支線任務都在走,都差個火候。
今年年初,他給沈文君送玉佛的時候,打的是明牌。
後來就沒有動靜了。
他也沒聽說戴著玉佛的幾人有什麼異常情況。
怎麼回事啊,另一個沈文君不出來了嗎?不害人了嗎?那不行,他不出來,我怎麼抓他呀?
陳子輕愁雲慘淡,他知道楚未年八成有派人跟著沈文君,可這做法周衍明熟悉,一做就是十幾年。周衍明什麼都沒發現,楚未年也不會有收獲。
還是得他主動出擊,打草驚蛇,把水攪渾搞個天下大亂。
陳子輕捧著手機:“請幫我找到這個世界的民俗鬼怪內容,要所有的,謝謝。”
智能搜索十分全麵詳細,陳子輕看了一晚上,看得眼睛都要瞎了,才終於選了個合適的地方當旅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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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夕陽,寂寥而悠長的道路儘頭,有一口不知荒廢多少年的古井,古井的旁邊是鎮上唯一的一家民宿。
這是一座破舊的院子,門口用碎石圍砌了個簡易的院子,歪歪扭扭的院牆也隻有半人多高。
門口刻著“吉祥民宿”的木牌,在淒涼的晚風中幽幽搖晃。
“我們這裡隻包住宿,吃飯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
”民宿的Beta老板向眾人說道。這是一個看起來向七八十歲的佝僂的老頭,他的實際年齡隻有五十多歲,滄桑的臉上有著一雙渾濁的雙眼,說話的時候冷漠而僵硬。
楚未年有些不滿民宿竟然不提供餐食,但想到這是鎮上僅有的民宿,也隻好忍氣同意了。他用手肘碰了碰身邊吃棒棒糖的人,那濕睨的聲響聽得人心煩氣躁:“彆吃了行嗎,都吃一路了。”
陳子輕去虞平舟跟沈文君中間,故意大聲地吸溜棒棒糖,楚未年那家夥不知聯想到了什麼,低咳著偏開頭,行跡頗為可疑。
整個隊伍,隻有楚未年當成是普通的旅行,陳子輕想著便望了眼虞平舟,見他看過來,立刻就乖順地喊:“哥哥,你累不累?”
虞平舟說:“不累。”
“我有點累,想趕快躺到床上去。”陳子輕捏著小棍子把嘴裡的棒棒糖轉個圈,他來旅行,叫了能叫上的,希望旅途順利。
幾人交了房錢,正要上樓的時候,老板忽然叫住了他們:“你們都是外來的吧?”
“怎麼?”楚未年心想這不是廢話嗎。
“提醒你們一下,聽不聽隨你們。”老板看著他們,“今天是七月半,雖然外麵的人幾乎都快忘記這個日子,但在我們這裡仍然會有一些儀式,也會有一些忌諱。”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今晚你們最好不要出去。”說完也不等眾人詢問詳情,老板就徑直轉身離開了。
氣氛微妙。
“七月半是什麼,”陳子輕不解,“還要有儀式跟忌諱,聽起來怪瘮人的。”他抖了抖,挨著虞平舟說,“哥哥,我們要不要換個民宿?”
虞平舟無言地看他一眼,他有種小計謀被看光的感覺。
“就這一家,換哪兒去。”楚未年拉著他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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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樣式很是老舊,有些燈更是不知壞了多久,早就不亮了,陳子輕不在乎這個環境,他又不是單純的來旅行,這趟的目的是為了拎出沈文君遛一遛。
在他看過的各種民俗奇聞裡,小鎮最詭異,這不就特地挑了這麼個好日子來碰運氣了。
七月半……
陳子輕一頭倒在床上,一邊吃著薯片,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行動,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隻感受到過一次鬼氣,在重傷生命垂危的周衍明身上。
而且,玉佛上的驅鬼符氣對沈文君無效。
多不合理啊。
“也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和之前的那些世界都不一樣。”陳子輕哢哢吃薯片。
這地方很北邊,夏天也不燥熱,晚上涼絲絲的,窗外的月色不算皎潔,整個鎮子籠罩在一片焚燒的味道裡麵,略顯暗淡的光線中偶爾閃過一點火星,伴著幾縷揚起的煙霧,那是有鎮民在燒紙錢,祭奠死去的人。
陳子輕在窗邊趴了會,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下樓,民俗老板的警告讓他充滿期待,他剛走出房間就在走廊上看到了楚未年。
“不是累了,要在床上躺著嗎?”楚未
年看著撒謊精。
陳子輕把手揣進兜裡:“睡不著。”
楚未年抹掉他嘴角的薯片碎渣:“膽小就好好在房裡待著,實在不行也可以去我房間,免得半夜自己嚇自己,又是哭又是叫的讓人笑話。”
“誰膽小了?”陳子輕死不承認,“我膽子大得很!”
楚未年本就疲勞,聽他一叫,神經末梢都酸痛:“彆叫了,我已經下過樓了,沒事。”
陳子輕沒想到楚未年還挺會來事:“那你……”
“我聽鎮上人說這裡有一個奇怪的風俗。”楚未年說,“七月半不能喝水。”
“不能喝水?”陳子輕心下嘀咕,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風俗,哪有人不喝水的,難道七月半這天人要是渴了,就一直乾渴著嗎?
網上沒這信息啊。
看著少年一臉怔怔的樣子,楚未年刮他臉頰:“你也彆當真,就是老舊思想罷了,唬人的。我剛喝了一瓶礦泉水,什麼都沒發生。”
陳子輕默然,他也喝了一些水,確實沒感到什麼異常。
忽地,陳子輕的心頭一動,沈文君要是喝了水,會不會露出馬腳?畢竟沈文君的情況特殊。
哪怕有一點點可能,他也不能放過。
陳子輕迅速跑到沈文君的房門前,砰砰把門敲開。
“怎麼了?”沈文君打開了房門,陳子輕一眼就看見房裡的桌上放著半瓶水,顯然另外半瓶已經被沈文君喝了。
陳子輕麵不改色地盯著沈文君,片刻後,他泄氣地走開了。沈文君看起來沒有任何異變,看來傳說什麼的果然很不靠譜。
“文君,我打算跟析木到外麵去走走,你要一起嗎?”
陳子輕突然聽見楚未年的提議從他身後傳來,他的身形一頓,偷偷瞄了Alpha一眼。
楚未年沒理他,隻等好友的答案。
沈文君猶豫了一下,點頭道:“那去吧。”
“我去問平舟去不去。”他一笑。
於是四人都離開了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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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不窄,四個人並肩走,他們的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清涼的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紙錢味。
楚未年嘖了一聲“這味道真嗆。”
陳子輕抿嘴:“難聞。”
“確實不好聞。”沈文君說,“要不還是回去吧,明天天亮了再出來逛,反正我們要在鎮上玩兩天。”
“都下來了……阿嚏——阿嚏——”陳子輕鼻子發癢,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楚未年把手伸到小未婚妻的鼻子前麵揮動:“怎麼燒這麼多紙,死了的人哪會收得到。”
“我們沒死,哪知道死了的人收不到。”陳子輕揉著鼻子,聲音嗡嗡地,“你說是吧,文君哥哥。”
沈文君笑笑:“是啊。”
虞平舟始終一言不發,沒有參與這個話題。
前麵的路邊有一對老夫妻正在跪著燒紙錢,老太婆抖索著抓起一把紙錢丟進火盆裡,火光照亮了他們滄桑的臉,皺紋如溝壑。
他們的嘴不斷張合,像是在小聲的念叨著什麼,陳子輕仔細聽了一會才聽清他們說的是——
“往生!往生!今世往生……”
“今世往生!”陳子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這四個字嚇了一跳,心底隨之湧起毛毛的感覺。
也就在這時,他下意識地轉身,隻見原本屬於沈文君的影子細微地扭曲了一下。
陳子輕瞬間心跳如雷。
“你這個孩子怎麼回事?”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從路邊傳來。
“怎麼在這裡就尿了!”
她在指責自己的孩子,因為她兒子竟然在她燒紙的時候,在路邊撒尿。
這個小男孩也就四五歲的模樣,臉上滿是稚氣。
“小孩子不懂事!諸位莫怪!……諸位莫怪……”女人對著火盆連連磕頭,哀聲求饒,仿佛麵前看不見的地方,正站著誰似的。
月光照在小男孩麵前的一灘濕跡上,反射出一點熒光。
那濕跡一路蔓延,淌到了沈文君的腳下,他的影子貼著地麵,向上立了個微弱的弧度,似乎是要站起來。
陳子輕抓緊身邊不知誰的手強自鎮定,他瞪著沈文君的影子,用嘴型,一字一頓地說:“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