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如雪,渺渺似畫,在這白雪皚皚的山林之間,三個身穿藍布襖的村民,一邊用鐮刀開路,一邊竊竊私語著。
阿大、阿二和阿幺是村裡組織上山的第五組,他們負責搜尋的也是可能性最小的區域,因為村長很清楚,他們三個人除了不太靠譜以外,還十分膽小。
所以村長就讓他們來這座小山搜尋。
這座山道路偏僻,平時很少有人會進來,按照村長的估計,僵屍是最不可能來這裡的。
阿大拿著鐮刀在前麵開路,而阿幺手拿銅鑼,這是每組村民都用來報信的,一旦發現僵屍,便第一時間用最大的力氣敲響銅鑼。
“我說阿大,我們一會要是遇到了僵屍該怎麼辦?”阿二走在中間,肩上扛著一捆麻繩,草木皆兵。
“你怕個啥嘛?”身後的阿三嘲諷道,“你啊就是老鼠膽!”
三個人吵吵嚷嚷的聲音,在寂冷的山林裡回蕩著,中間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他們產生了爭執。
“阿二,有本事你彆跑!”阿大手舉鐮刀在後麵追著,“搞了半天,原來我家丟的那隻雞,是你偷的!”
“阿……阿大!我……我也不知道啊——”阿二哭喪著臉,邊跑邊解釋,“我也不知道那隻雞是你家的啊,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也不在你家雞身上,寫上你阿大的名字!”
此刻的阿二心裡也很委屈,他隻是跟阿幺隨便談論烤雞的事情,卻怎麼也沒想到,他路邊隨便抓的雞竟是阿大家的。
“你……你說什麼!你彆跑!”
阿大怒火中燒,他追著阿二上了山,阿幺在他們身後呼哧呼哧地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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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越跑越遠,阿大發現阿二的身影,不知不覺地消失在了迷迷風雪之中……
“阿二!阿二!”
阿大停下來,他扯開喉嚨衝前麵喊了兩聲,沒人回答。不曉得是阿二聽到了不敢回答,還是根本就沒有聽到。
“阿幺?阿幺!”
阿大倏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心慌,他連忙看向身後,不知在什麼時候,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阿幺不見了。
“啥情況?咋都不見了,人呢?死哪去了?!”
阿大緊了緊手裡的鐮刀,隻好選個方向繼續前行,他一邊走,一邊喊著阿二和阿幺的名字。
“阿二!阿幺!……阿二!阿幺!……”
山林裡隻有阿大自己的聲音在回蕩著,他有種被人世遺棄的孤獨與恐懼感。
阿大的靴子陷在雪堆裡,深一腳淺一腳,早已冷得失去知覺,就在他感到有些絕望,想著自己要不要獨自下山,哪怕冒著被村長臭罵一頓的時候……
前方高大的樹影之間,他隱隱地看到了一個人影,由於距離太遠,他也不敢確定。
按理說,在這種時候碰見彆人,他應該第一時間衝過去才對,可在這個想法升起的瞬間,他就沒來由地停了腳步。
因
為,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僵屍!
在無法確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阿大隻能躬著腰,悄悄靠近,臉上的神情十分緊張。
期間他雖然弄斷幾根樹枝,發出了一些聲響,可那個人影顯然沒有發覺,依舊靜靜的站在那裡。
距離不斷縮小,他能夠大概看清那個人的樣子。
那個人影背對阿大站著,一動不動,身上也穿著和他一樣的村民衣服。
“是阿二還是阿幺?”阿大一時看不太出來,他隻能肯定是他們的其中一個,見對方是夥伴而不是僵屍,阿大緊張的心也放了下來。
他從樹後站出來,笑著喊道:“喂!你怎麼跑這來了?”
對方沒有他想象中的轉頭熱切回應,而是依舊一動不動地背身站著。
阿大一臉的疑惑,他又向前走了一段,這時他也終於看清了對方,這個人手裡還拿著銅鑼。
是阿幺。
“喂!阿幺!你……”
阿大上前一拍阿幺的肩膀,隨即就愣住了,他隻覺阿幺的肩膀一片冰涼,也不知是站了多久,肩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阿大隻是稍微接觸,便感覺一片的潮濕與冰寒。
如果不是看對方背影就是阿幺,阿大根本就不會相信,這會是活人的肩膀。
“阿幺?”
阿大上前推了推阿幺,積雪從阿幺的頭頂掉落,他身形木然,沒有一點反應,再看他的臉……
隻見阿幺的臉慘白如紙,瞪大的雙眼一眨不眨,如石化了一般。
“發,發什麼事了?”阿大被阿幺的模樣嚇了一跳,心中的警覺大起,他磕巴著,警惕地看向四周。
周圍山霧如未知的深淵,靜得令人發寒。
一直不動的阿幺,嘴微微張開,艱難地發出聲音:“上……上……上……”
“上?”
阿大疑惑地向上看去,接著他就看見了一張臉,一張露著獠牙的人臉,雙頰乾癟得早已看不清原來的樣子。
這張臉幾乎快要貼到阿大了,他竟是自上而下,倒吊在樹上的。
“僵……僵屍!”
一聲殺豬似的吼叫,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銅鑼聲,衝出山穀直衝雲霄,回音流向周邊的樹林。
所有出來搜山的村民都聽到了,他們紛紛拿著武器趕來。
天氣跟季節的原因,才下午三點多,夜色就有一點昏暗,大雪有停歇的跡象,此刻的村子中間,巨大的篝火照得整個村莊亮如白晝。
村民們全都圍著篝火搓手哈氣,他們臉上布滿緊張和激動的神情,因為就在剛才,他們突然收到了一條重大消息。
僵屍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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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前麵插著一根有一米粗的大木樁,而木樁上麵有個人被五花大綁的釘在木樁上。
這個人皮膚臟黑,衣衫襤褸,瞧不清什麼樣,但嘴間那對鋒利的獠牙已經說明,他就是僵屍。
還正是前些天被他們埋在土下,詐屍
傷人跑到山裡,又出來作亂的那位。
“天靈靈……地靈靈……天靈靈……”一個巫師手拿法器圍著僵屍不斷跳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並時不時地往僵屍身上灑上一些雞血。
“嗷——”
隨著儀式的進行,僵屍不斷發出恐怖的慘叫。
“請神母上身!請神母上身!”巫師身體顫抖,翻著白眼。
“焚儘邪靈!”
隻見巫師喝了口水,然後在嘴裡咕幾下,猛地噴在僵屍身上,接著詭異的一幕就發生了,僵屍冒起絲絲白煙,像是真的被點著了一樣。
“嗷嗚……殺……殺……殺……”
僵屍的嚎叫更加慘烈,臉上的神情也更加的猙獰,他惡狠狠地掃視著所有村民,似要把他們生吞,被他看到的村民頓時心中發寒,被嚇得連連後退。
“焚儘邪靈!”
巫師翻白雙眼,再次向天振臂一呼,頓時僵屍身上的白煙更濃了,同時還發出濃烈的刺鼻氣味。
“啊!”
僵屍好像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他開始劇烈掙紮,可他身上的麻繩太粗了,根本掙脫不開。
而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這根一米多粗的木樁,卻是插在這裡很多年了,風吹日曬,根部早已腐爛。
在這僵屍的劇烈搖晃之下,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木樁齊根斷裂,轟然倒坍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發情況。
“哇!僵屍吃人啦!快跑啊……”
圍觀的村民瞬間慌作一團,四處奔逃,而力大無窮的僵屍,竟然就背著木樁,飛快地向外奔逃。
那些跑得慢的,又正好擋在僵屍身前的,僵屍也毫不客氣,張開血盆大口啃|咬。
現場頓時血液紛飛,原本做法的巫師和組織儀式的村長,更是被慌亂的人群衝翻在地,也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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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雪山栽了多個跟頭出現在村裡的時候,隻來得及看見僵屍跑走的身影,他趕緊追了上去。
雪又下大了。
陳子輕追到山裡,發現僵屍在吃抓在手裡的村民。他張了張嘴:“嶽……”
“嶽起沉?”陳子輕被眼前的畫麵衝擊到了,他吃力地喊出這個名字。
僵屍啃食的動作令人毛骨悚然,村民驚恐淒厲的慘叫震耳欲聾。
陳子輕顧不上彆的,他連忙把在下山途中準備好的趕屍符逃出來,找準機會,趁僵屍不備,用力拍他眉心。
緊接著又是一張。
陳子輕一口氣貼了好幾張才勉強讓僵屍滯住,猩紅暴虐的眼灰下去。
“快走。”陳子輕提醒掉在地上的村民。
村民沒動靜,已經昏迷了,陳子輕隻好把他留在這,在附近做了點記號,讓村民儘快來尋他。
做好這個動作,陳子輕又從蒼蠅櫃拿出畫好的一遝趕屍符,全部拍在僵屍眉心部分。
僵屍蓬頭垢麵,身形高大,肩寬腿長
,烏黑的嘴邊露出兩顆沾著血塊的獠牙,十根手指都是黑色長指甲,他臉上的臟汙很重,看不出真實麵貌。
雙手的骨節因外力變形,是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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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語無倫次地說:“我把你的臉擦擦,很快的,馬上就好。”
抓一把雪放到僵屍臉上,輕輕地揉開。
臟了的雪撲簌簌落下。
陳子輕抓了幾次雪,才把僵屍臉上厚重的臟汙去掉一些。他到嘴邊的聲音戛然而止,眼裡的神采也沒了。
不是。
他的心裡空落落的,不是啊。
陳子輕看著麵前直立不動的僵屍,念出他的名字:“邱長銳。”
僵屍抵抗不了趕屍符,自然沒有動靜。
陳子輕說:“你做了什麼讓自己變成僵屍的?”
意識到自己不亞於在問大雪問光禿禿的樹,陳子輕咬牙:“真害人。”
“害人害己!”他啐一口,冒著風雪帶僵屍回山頂。
雖然陳子輕很想讓變成僵屍的邱長銳自生自滅,可對方會傷害人類。邱長銳是低級的僵屍,真的會把爪子刺進人腦裡,挖出腦漿吃。
那就不能放任不管,陳子輕打算把邱長銳送回邱家。
誰讓他本領不高,沒法直接把僵屍弄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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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還沒走近就看見邱宜雪還躺在地上,從頭到腳蓋了一層不厚也不薄的積雪。
見狀,陳子輕的眼皮徒然跳了下,他丟掉拴著僵屍的繩子,快速衝到邱宜雪麵前,邊喘邊喊。
邱宜雪一動不動,靜靜地躺著。
陳子輕胡亂抹掉他臉上的雪,也不知道是雪太冷,還是對方的皮膚太冰,他的手被凍得僵硬發麻:“邱宜雪?王禹?大哥!”
怎麼喊都沒反應。
陳子輕的眼皮跳得更厲害了,他提著心把手伸到邱宜雪的鼻子底下。幾秒後,陳子輕打了個哆嗦。
沒呼吸了。
邱宜雪死了,王禹也死了。
怎麼就死了,他去下山的村裡前,他們還說過話不是嗎。
這才多久啊,為什麼沒有呼吸了呢。
陳子輕在風雪中呆坐了片刻,血腥氣把他疲憊至極的神經末梢拉得輕輕晃動,他猝然想到什麼,抖著手檢查邱宜雪的身體。
最終跟著血腥解開邱宜雪的大衣扣子,入目是被鮮血染紅的胸膛,那裡有個窟窿……
陳子輕又呆了好一會,他艱難地把邱宜雪的身體翻過身,見到對方背後的積雪都是紅的。
子彈從後背穿透到了前胸。
“哪來的槍傷啊?”陳子輕喃喃,他的眼瞼顫了顫,眼睜睜地看著邱宜雪一點點消失。
陳子輕鈍鈍的腦子徒然一下清明無比,他恍然大悟。
那晚他們往湖邊跑的途中,後麵傳來了槍聲,邱晁的人馬對他們開了槍。
所以,邱宜雪那晚就死了。
帶他回國找嶽起沉的,一直是陰靈。
陳子輕想笑卻笑不出來,會一些道士術法的他竟然一路跟陰靈為伍,卻絲毫沒發覺。
太荒謬了。
倏地,666說的話在陳子輕的耳邊回響——靈異120區任務背景的某種情境下,鬼跟人無異。
無異……
陳子輕看著逐漸消失的屍體幻影:“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如果不是你帶我離開邱晁的掌控,那就不會中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雖然我不清楚你會因為用到邱家財富遭到什麼反噬,多久會降臨,但你十有八||九能過完這個年。”
“因為我,你死在了年前。”
“或許你的反噬不嚴重,它隻是讓你失去擁有的一切,命還在。”
“現在你的命沒有了。”
“對不起。”
“我沒想到陪我來這裡的是你死後的執念,我也沒想到你傷得這麼重,我以為我回來的時候,你會是王禹,埋怨我怎麼才回來,叫我看看你的傷,讓我想辦法幫你處理包紮。你也會是邱宜雪,安撫我說你沒事,然後和我一起押著變成僵屍的邱長銳離開,我們商量後續,你繼續陪我找嶽起沉。”
“事情都沒有朝我想的方向發展,我也沒能把嶽起沉帶到山頂。”
“我不知道該能說什麼了,就到這裡,可以嗎?”
“謝謝你陪我穿過大洋彼岸回到國內,也謝謝你陪我尋找我的愛人,無論是作為前任,還是作為大哥,我知道你都儘心儘力,我明白的。”
“對不起。”
眼皮底下的幻影徹底消失的前一刻,陳子輕小聲和他告彆:“王禹,邱宜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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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徒留一人一僵屍,風雪交加,天地迷亂。
地上的積雪白皚皚的,絲毫不見被血液染過的跡象,一切猶如錯覺。
陳子輕把邱長銳脖子上的麻繩取下來,換成他用積分買的鐵鏈,拉著走。
為了避免僵屍化的邱長銳暴走,隔一會久就換一批趕屍符。
陳子輕不知道在雪地裡走了多久,他的鞋子裡濕了,腳趾凍得沒了直覺,腦子是木的,臉上渾然不覺地掛著神經兮兮的表情,嘴裡還不正常的哼起了歌。
要是有路人經過,會把他瘋子。
大雪天拉著一個僵屍,不是瘋子是什麼?
陳子輕把鐵鏈馱在肩頭,吃力地往前走,雪已經快要到他膝蓋了,感覺一轉眼積雪就到了這深度。
“我會死在雪地裡嗎?”
這年頭隻停留了不到十秒就被陳子輕撥開,不會的,他是宿主,唯一的死亡是登出。
陳子輕勉強打起精神,他舔了舔開裂的嘴皮,嘗到點鐵鏽味。
“呸!”
陳子輕把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吐在雪地裡,那血絲被白色襯得尤為明顯,他無意識地瞪了一會,扭頭看僵屍:“二叔,你冷嗎?”
“僵屍怎麼會冷。”
“嶽起沉那個僵屍是會
冷的,他還有心跳,有感覺,有生理本能,他快變成人了呢。”
陳子輕悵然,世事多變,讓人猝不及防就迎來了驚天動地的走向。
走了會,陳子輕再次轉身,他一腳踹在邱長銳腿上,咬牙切齒道:“是你們把他害了!他爹也沒逃過你們的毒手!你們死不足惜!”
邱長銳額頭的一疊趕屍符在風雪裡飄動,嘩嘩作響。
陳子輕連著踹了他十幾下,踹得自己站不穩,一屁股坐在雪裡,總算是將內心積壓的負能量送出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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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萬籟俱寂時,陳子輕帶邱長銳去鎮上,把他拴在一棵樹下,仔細將他蓬亂的長發理到後麵,露出能認出是邱家二爺的麵貌。
之後就是等。
陳子輕去對麵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坐著,他把外套後麵的帽子拉上來,手揣在袖筒裡,閉上眼睛打盹。
天漸漸亮了,街道上出現了人影。
到上午,樹下熱鬨了起來,有的對著被栓的人拍照錄視頻,也有上前詢問的,沒哪個手欠的撕下符。
因為他們沒吃過豬肉,卻也見過豬跑,那貼著黃符的人嘴邊有獠牙,指甲又黑又長,脖子上的大鐵鏈粗得很,他的樣子實在可怕,要是在演戲,那也太逼真了。
況且沒聽說哪個劇組來鎮上拍戲。
鎮民們都在觀望。
陳子輕覺得穩了的時候,有個刷到視頻跑來的網友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動手去撕邱長銳額前的符。
剛把最外麵一張撕開點,邱長銳就發出“嘶嘶”的低吼聲,鼻息裡混著濃鬱的血腥爛肉氣味。
那揣著獵奇心理的網友被嚇得屁滾尿流。
正要開口阻止的陳子輕把嘴閉上,繼續窩在角落裡。
不多時,來了一夥警方,他們既沒貿然解開拴在樹上的鐵鏈,也沒去管那些符,而是拉了條警戒線,把樹下這塊地方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