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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皇家彆苑。
與觥籌交錯的晚宴不同,此時的行宮人影寥寥,清幽靜謐。
容書杳坐在銅鏡前,由婢女利落地整理著衣裳和發髻,黛眉微蹙,有些出神。
“殿下,那顧五姑娘膽子也真夠大的,這可是在行宮,太後娘娘、陛下,還有殿下都在呢,也敢做出這種事!”
“好在殿下本就不喜衛將軍,待會當場捉住他們二人,倒是恰好斷了他尚公主的心思,往後殿下耳根子也清淨。”
說話的是一個名喚雙鯉的圓臉小丫鬟,半年前才入長公主府,因生得討喜,性子活潑,很快就派來近身伺候容書杳。
這是秋獵第一日,容書杳乘了大半日車輿,傍晚在宴上坐了會兒後,身子骨撐不住,先行離席歇息。
闔眼小憩了兩刻鐘,剛起,就見雙鯉拎著食盒,風風火火地小跑進來。
說撞見顧家五姑娘和衛將軍避著人,前後踏入一處園子。
如今眾人都在席上呢,兩人這般偷摸跑出來,很是可疑。
而她之所以向容書杳告狀,是因為容書杳外祖沈家有意撮合她與衛馳,京中流言四起,不少人都認為此事板上釘釘。
容書杳對衛馳無意,自是不可能乖乖順從,更何況她早已……
想到這裡,她睫羽輕顫,掩在袖中的指尖不由得蜷了蜷。
很快,又雲淡風輕地舒展開。
過去了的事,不提也罷。
雙鯉嘀嘀咕咕地替主子抱完不平,沒得到表態,抬眼看向鏡中。
那是一張精致昳麗的芙蓉麵,眉似新月,眸含秋水,清淩淩地望著人時,如煙波流轉,顧盼生輝。
水紅色的織錦羽緞披風下,能看出背薄如紙,腰若細柳,卻不見柔弱之態,依舊是那般挺秀、矜貴。
是纖瘦了些,但絕對是國色天香,足令百花失色。
更遑論,還是被先帝和陛下千嬌萬寵著長大的金枝玉葉,誰若成了駙馬,定是要平步青雲、扶搖直上的。
那衛將軍,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真不是個東西。
看著容書杳盈盈一握的細腰,雙鯉更是不住歎氣,若非當年出了那樁意外,殿下早就與心上人成親了,哪會像如今這般……
隻是那人的名諱,是京中無人敢提的,她們做奴婢的,也不能置喙主子的事。
聽了雙鯉的話,容書杳神色自若地穿戴齊整,無端想起今夜傍晚,同樣也有人想往她房中塞人。
輕哂道:“惱什麼,衛馳有紅袖添香,我這兒,也未嘗沒有彆的郎君呀。”
九月的天還不大冷,因她體弱,婢女仍是塞來一隻手爐,再將披風領口捂嚴實,她才帶上幾個身強體壯的侍衛出門。
雙鯉步伐輕快地跟著,比容書杳這捉奸的當事人還要興奮。
夜色漸深,□□宮道點起了燈火。
宮人大多都去了前頭侍奉,容書杳院子裡還有宮婢進出,待出了月洞門,沿雙鯉來時的路走去,便是隻見燈影,不見人跡。
空蕩得有些詭異。
不知究竟是何人,有這般能耐,能調遣行宮的下人。
容書杳心中疑慮,腳步漸快。路經一池荷塘,順著曲折小徑穿過竹林,豁然開朗時,遠遠望見前方樓閣燈火通明。
“殿下,”雙鯉壓低聲音提醒,“二人就在裡頭。”
那是一座兩層高的小樓,應是給賓客臨時歇腳用的,被兩處園子夾在中間,後方則是茂密竹林,易守,但也易被圍堵。
容書杳並未猶豫,朝幾個婢女侍衛吩咐道:“你們守住路口,若有人來了,就說是本宮在裡頭,不得讓任何人闖入。”
雙鯉一愣:“殿下,您不是要……”
帶了這麼些人,不是要去捉他們麼?
就算不趁機捉住把柄擺脫衛將軍,他此番行徑,顯然是沒把殿下放在眼裡,殿下竟也不惱?
話沒說完,就見容書杳轉身向那邊走去,雙鯉還摸不著頭腦,想問一旁伺候多年的晴蘭,可晴蘭已跟著殿下走了。
扭頭又問:“侍衛大哥……”
隻見侍衛大哥擺著幾張冷臉,嘴巴抿得筆直,怕是一張口便要噴冰碴子。
又冷又硬,還刺人。
……好吧。
雙鯉隻好噤了聲,乖乖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