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沉隻是在低聲自語,但黎白的聽力十分敏銳,一字不漏地聽到了,立即表示出不滿。
——你一個反派竟然說彆人壞,太過分了!我哪裡壞了,我明明是全天下最乖最棒的小狸貓!
宮沉隻見小哭包睜圓了眼睛瞪他,眼裡努力折射出凶巴巴的光,白嫩嫩的腮幫子都氣得鼓起來了,顯然是聽到他說他壞不樂意了。但沒過多久響起了敲門聲,是保鏢以最快的速度將夜宵送了過來。而這聲響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宮沉隻見剛剛還努力瞪他的少年立即好奇地朝門響的方向望去,就像聽到動靜立即好奇地豎起耳朵的貓咪,要不是鼓著的腮幫子還沒消,根本想不到他之前正在生氣。
簡直跟小動物一樣,十分好哄,甚至都不用哄,好奇心一上來,就把生氣給忘了。
宮沉平日裡的夜宵都很簡單,所以保鏢完全依照他的口味,隻送了兩個簡單的小菜,比如銀魚蒸蛋和蟹黃豆腐,另外還有兩份蝦仁蒸餃和兩份赤豆圓子。
赤豆圓子又甜又糯,所以黎白很喜歡,再加上口渴,轉眼間就快把自己的那一碗喝完了,身上也暖起來,不覺得冷了。眼看碗裡就隻剩最後一點湯,剩下的這一點就喝的特彆珍惜。
可再珍惜也有喝光的時候,碗最終還是空了,黎白不甘心地看了看碗底,又眼巴巴地看了看宮沉的那碗。
宮沉本來沒打算吃宵夜,但既然送到了,便端起來隨便嘗了一口,然後就見小哭包失落地抱著自己已經喝空了的湯碗,一邊傻乎乎地望著他的碗一邊默默舔了舔紅潤潤的小嘴巴,讓人覺得實在有點好笑。
很少能有讓宮沉覺得好笑的事,他平日裡甚至連話都很少,而且越是人多的場合越不喜歡說話,孫安信之前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沒讓他說幾個字。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宮沉也不參與社交場合,因為他對其他人以及整個社會都有種說不出的排斥感,加上神經敏銳又敏感,特彆容易被影響情緒,每日都要花很大的精力克製自己的思維和情緒,克製那些可怕又黑暗的念頭。
可此時此刻看著眼前的少年,突然覺得人類社會似乎也沒那麼糟糕,少年身上生動而鮮活的生命力和活力,甚至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個,覺得自己也是活著的。
宮沉本來要把自己那碗湯讓給少年的,但又不知為什麼故意把它喝光了,然後等著看少年失望難過的樣子。黎白的確有點失望,可他對任何事都是這樣,得到了就得到了,得不到也不會怎樣,很快把注意力轉到了彆的東西上。
他瞄上了餐桌邊擺的各種飲品,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把長相最漂亮的紅酒拿過來,往小盤子裡倒了一點。
先用小鼻子聞聞,再試探性地伸出舌頭舔舔,繼而嫌棄地皺起了小眉毛,表示不好喝。於是輪到橙汁時就謹慎多了,隻倒了一點點,但依然覺得有點酸不好喝。還是牛奶最讓他滿意,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杯,嘴巴上留了一圈奶糊糊,十分可愛。
宮沉把少年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裡,隻覺得少年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他看著有趣,甚至忍不住覺得喜歡。每天都在費力克製情緒,宮沉從沒覺得這樣安寧過,也從沒像此刻這般嘗受到被人陪伴的感覺。
胃部的飽脹感傳到大腦需要一定的時間,口渴的感覺也是一樣,其實黎白已經喝飽了,卻覺得自己還能再喝一大杯,正要再倒的時候,被宮沉製止了,“太晚了,待會要睡覺了,不能再喝了。”
黎白還記著孫安信說的那句要是惹客戶不高興就不給自己一百萬的事,嘴上勉勉強強答應了,手上卻抱著牛奶盒子不願意放。
他的心思像清溪般清透,宮沉一眼就看出他的不樂意,覺得他開心的模樣可愛,鬨小脾氣的模樣一樣可愛,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等到了明天,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如今也漸漸開始感覺到飽了的黎白立刻就重新高興起來,很乖地放開了牛奶盒。
果然是個傻的,一哄就好。宮沉雖然擁有數不清的財富,擁有高人一等的權勢,但卻從來沒有這樣一個又傻又可愛的少年。他的心思比普通人少,又比小動物更懂事,身體比金銀暖和,又比珠寶更軟;他隻會聽自己的話,隻屬於自己一個人,——還有什麼東西能比這更令人滿意呢?
一時間竟升起了把人一直養在身邊的念頭,對少年道:“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
黎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是以後一直都要陪你嗎?”
宮沉嗯了一聲,用一副認定了少年不會拒絕自己的語氣問:“你家在哪,家裡還有誰?我記得你說有個哥哥?”
“我家不在這裡,我回不去家,也見不到哥哥了。”一提到家,黎白就很沮喪,隔了一會兒才想起之前的問題,“我不能一直陪你。”
已經很多年沒聽到彆人對他說不字的宮沉微微愣了愣,“為什麼?”
“我白天有彆的事忙,隻有晚上才能見你,更重要的是這個陪你的工作又輕鬆錢又多,如果一直做下去的話,你就太吃虧了。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不能這樣占你便宜。”
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讓宮沉心頭發癢,認真講話時更加好聽,宮沉之前都隻是心裡覺得好笑,這次卻當真露出了一點笑,“沒關係,我有的是錢,不怕吃虧。而且這個工作並不止是現在這樣陪吃陪聊,還有很多事要做。”
“哦,”黎白問:“那我還要做什麼?”
被包養該做什麼?宮沉心裡想著,眸色已不自覺地暗下來,以至於哪怕關了燈,黎白也敏銳地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危機感。
黎白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下一刻被摟住了。摟得很緊,他想要掙,卻對上男人深沉的眼睛,眼底似乎藏著什麼,在暗中也閃著光。
就在黎白準備用力將對方推開的時候,宮沉鬆了力道,隻把他虛虛地攬在懷裡,聲音低沉又微啞,很好聽,“睡吧,以後再慢慢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