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儼。
再一晃神,她好像是又換了地方。
這裡不似此前她身曆的那些地方那般陰冷,反而似有一股暖流,溫暖地將她包裹起來。
鐘聲敲了又敲,佛塔隱約有僧人齊齊念誦經文。
石桌一旁,柔美的夫人抱著一個不大的小姑娘,眉間卻滿是憂慮,二人對麵慈眉善目的老者笑著看了看小姑娘,半晌後微帶著幾分驚歎地笑道:
“夫人不必憂慮,小施主與我佛有緣,乃是得了大機緣大造化之人。”
祝琬想起方才目睹的那些,再聽這老和尚此言,便覺著他是在忽悠人。
這會夫人懷中抱著的小丫頭也抬手意欲去扯那和尚長長的須發,夫人趕忙握住那隻作亂的小手,歉意地對那和尚笑笑。
和尚卻未曾在意,片刻後抬起頭,竟是隔空看向正飄在半空的祝琬,而後他雙手合十,低低誦念起來。
“……南閻浮提眾生,起心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
“行止際遇皆有其因緣,小施主尚有業障未得消解,待解了這宿世的因緣,自會逢凶化吉。”
隨著那大和尚一句句低聲誦經,飄在半空的祝琬眼皮慢慢闔緊,再度睜開眼,便對上陳甄既關切又擔憂的目光。
見她醒了,立時讓身邊人出去傳話,沒多會兒,以前便為她診治過的宮中的王太醫也進來了。
太醫把脈看診,開方煎藥,下麵的丫鬟婆子又是一番忙碌,直到藥碗呈到祝琬麵前,她愣愣地瞧著藥碗,腦海裡卻仍是先前身曆的那番奇怪夢魘。
清晰連貫地不像話,可又和她僅有的認知半點都對不上。
“念念?”
陳甄見她端著藥碗卻一口不喝,隻是發怔,輕聲喚了一句。
祝琬被娘親這一喚,似是夢中方醒。
這會她隻覺著心口莫名的難受,卻不知是緣何而難受,片刻後她將藥碗中的湯藥一口口飲儘。
藥湯自是難入口,可她從小身子便不大好,時常喝湯藥,以至於現在她再如何喝藥也不會再哭鬨。
祝琬將藥碗放下,躺下闔眼,陳甄為她掖好被角,帶著太醫和丫鬟一眾往屋外走。
可她這會剛一合眼,夢魘中的情境便浮現在眼前。
被燒成寸寸焦土的京城和那些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人。
相府飄零的白幡和那不知名府邸的紅彩。
還有那個人,耳畔下有一顆小痣,長得有些像府中那個哥哥的人。
祝琬驀地睜開眼,掀開被子便朝外跑。
陳甄本要送太醫出府,可連這院門都沒出去,便瞧見一道小身影徑直越過了他們這行人,朝院外跑去。
“念念?!”陳甄揚聲喚了聲,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急地立時跟了上去。
跟著陳甄和祝琬的人這會儘數跟了上去。
太醫自然也不能走了,怕這位身嬌體貴的相府小姐還有什麼不妥,提著藥箱也跟著跑過去。
祝琬一路跑到西偏遠周儼的住處,她身上穿得單薄,可這一番跑動,竟在冬日臘月裡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周儼門外合竹這會已經能當值,正守在外麵,見她慌裡慌張跑來正要行禮通報,祝琬已經推開門朝裡麵進去了,而後院中湧進一群人,連夫人都在,她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跪下行禮。
祝琬進了房門,直奔周儼的床邊。
他仰臥合眼,眉頭擰的極緊,朝外一側的清瘦臉頰邊什麼都沒有,祝琬站在他旁邊盯著瞅了半晌,又仔細回想夢裡的那個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人那顆痣好像和他現在朝著她的不是同一邊的臉頰。
她盯著周儼瞧了片刻,見他沒什麼反應,咬著下唇想要動手將他臉轉過來,看看那邊有沒有那樣的一顆痣。
可還沒等她抬手,陳甄一行人便已然進來了。
陳甄將厚實的外氅裹在她身上,開口時聲音卻是少有的嚴厲。
“祝琬,你……”
她是想嗬斥女兒幾句,這寒冬臘月她剛病一場,大夫都沒走出府門,她便穿地這般少地跑出來,橫跨大半個相府,跑來這邊,實是不像話。
何況她問過言玉那小丫頭,她此番這場病,多半便是前日來的那一趟著了涼,又受了驚嚇,這才發作。
可她既怒又憂的心思,眼前這令人跟著操心的小丫頭是半分不懂,反而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