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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兄 雲山霧瀲 6926 字 9個月前

祝琬遠遠看著,都還沒反應過來,緊挨著那人的另一人也血濺當場,軟著身子滾至一旁。

幾息之間,便隻剩下一人。

如期站到一旁,他半邊臉都是被濺上的血,手中提著的那柄刀也滴滴答答地滾著血珠。

這是祝琬第二次見到殺人的場景。

上次是在那處廢棄的官驛之中,但當時她不想和這主仆二人扯上乾係,也不想看到不該看的事情,主動退去了院中。

此番卻是親眼所見。

一息之前還活著的人,這會已然身首異處,軟塌塌地倒在地上,流不儘的血一點點漫開,延至祝琬的腳下。

眼前的場景漸漸和她自小夢中見到的每一次夢魘重合起來。

好似此時她不在禹地紛爭之所,而是自小長大的中州帝都。

她手捂著胸口,強壓著幾欲作嘔的感覺,站在幾個士兵之後,一聲不敢出,隻是大口又短促地喘息。

閉上眼就是方才如期手起刀落的場麵,可睜開眼,卻是更難看的場麵。

祝琬來這邊之前,其實對可能看到的場麵有所預期。

她知道這邊的人都是叛黨,也知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必然會起戰事。

她更知道,陳毓其人本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

頭一次見到他的當夜,五十來號人儘數做了他刀下的亡魂。

最後以一場大火,將一切燒得屍骨無存。

可她再見那柄刀時,刀身明淨透亮,映出一個兩個好多個她。

令得她也忍不住去想,如今世道亂,世事難,他是不是也不忍見百姓苦。

否則他為何會說,“梁王他必須死”?

她甚至有過質疑,叛軍當真便是不義的嗎?

正是因這一點點質疑,她才會認為自己暫留此處是安全的。

但眼下這一幕,好似當頭棒喝,令她從自以為是中醒神。

王朝末路,亂世中自有人揭竿而起。

可似這般不問青紅皂白,隻因彼此立場不同便斬儘殺絕的人,怎麼看都不會是百姓的救贖吧?

是她最近心緒太過繁雜,既不能釋懷於北地已成終局的那場戰事,又為一路走來所見的百姓之苦難而鬱結。

祝琬看向正中的陳毓。

他和周儼其實生得一點都不像。

此前她覺著這人講話行事有幾分像周儼,如今看卻覺著哪哪都不像了。

去歲表兄回京時同她講過軍中的一些趣聞,言談中有提及周儼。

打馬提槍,所向披靡,過萬軍似入無人境,戰場上的周儼,和他私下裡那副寡淡又冷誚的性子判若兩人。

祝琬聽得有趣,卻也想象不出那樣的周儼。

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眼前陳毓這般的陰鬱模樣。

是她自己連日的胡思亂想,讓她對當下處境發生了誤判。

無論禹地何時起戰事,無論梁王對她如何虎視眈眈,她都不能在這裡久留。

他既對朝廷的人如此狠辣,難保未來不會用同樣的酷烈手段逼迫她,亦或者去脅迫爹爹。

她越想越是心驚,便打算就此回到自己的營帳,好好盤算一下天亮後該怎麼帶著自己的人從這裡離開。

畢竟前幾日陳毓也說,她想走可以走,如果她不怕死的話。

她怕死。

可她更怕求死不能。

祝琬強忍著不適,後退著打算離開,可她急促的呼吸久久平靜不下來,在她前麵不遠處的幾個士兵恰時回過頭來,口中關切地開口:

“兄弟,你這若是實在不舒服,便去……”

他的話在看到祝琬時頓住了。

似乎是在此刻見到她很意外。

這幾人一動,裡麵的人也朝這邊投望過來。

祝琬定定站在原地,火光映出她慘白的麵容,唇微微開合,氣息仍是亂地不行。

正中的那人看了如期一眼,如期像是犯了錯一般地低下頭。

下一刻,他似是開口說了什麼,如期應時而動。

不過幾息,場上的屍首俱被抬了下去,隻剩下揮之不散的血腥氣仍在彌漫。

另有兩人將本已閉著眼睛等死的最後一人從地上拖拽起來,推推搡搡地往另一邊帶。

那人似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人被帶著走,頭卻下意識轉動著看向四周。

緊接著他便看到了祝琬。

他先是困惑,旋即又看了另一旁的陳毓,像是忽地想通了什麼關節似的,一邊極力地掙脫,一邊支支吾吾地試圖頂出口中塞著的東西,想要開口說話。

他看見祝琬,祝琬自然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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