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走之後,走廊闃無一人,隻剩牆上的火把“畢畢剝剝”地燃燒,連灰煙都靜的讓人心焦。
過了一會兒,才到來幾個獄卒,但他們一個個也不說話,往那兒一站好似幾個泥俑。
太常寺乾的畢竟是篡位的事,沒人敢聲張,因此這兒的獄卒少的可憐,裡麵站著三個,外麵隻剩五個。
孔鬆月扣掉脖頸上乾涸的燭淚,默不作聲地觀察著周圍環境。
之前沒打算逃脫,故而不曾留意過周遭的情況。這會兒一瞧才發現,這兒狀況當真沒有辜負“監獄”二字,牢房隻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戶,還被鐵欄杆堵得死死。
周圍肮臟不堪,牆角儘是乾涸的汙血、雜亂潮濕的茅草碎杆,和時刻彌漫的詭異腥臭。
四下昏暗近黑,隻有灰牆上的火把清晰明熱。
窗戶的鐵棍幾乎阻絕攔住了逃跑的可能性。不過,上有阻攔下亦有應對。再小的窗子也有逃脫的法子。
她那根山茶玉簪從不脫手,即使是剛才,也猶然攥著簪子。
這根簪子意義非同尋常,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母親”一詞在她兄妹二人的記憶中太過遙遠,唯有這根簪子的存在,讓他們真切的感受著母親來過的事實。
母親不隻是母親,母親是邱夫人,是千琥穀穀主。
那兒是獨立於大周十九州外的淨土逍遙地,世人大多神往,並非好奇千琥穀的風光,而僅僅隻是渴望從那裡求來長生飛仙的妙方。
但自邱夫人死後,千琥穀山門重閉,世人前往千琥穀的念頭也徹底被打消。
孔鬆月記得小時候師父講過:清慧二十三年,千琥穀山門大開,山上八百八十八紅繩銅鈴激響,漫山煙障儘散,千琥穀全界十三族,全數俯身叩首,隻為送彆時任穀主邱夫人下山滌蕩濁世凡塵,伏殺十九祟塚。
那時的十九州,各盤踞祟塚一隻,於百姓而言,幾乎是滅頂之災。
可邱夫人功成之後卻身死洙邑,再也未能重回千琥穀。
師父不肯說太多,隻是告訴她——終有一日,她要去洙邑尋回母親遺骨,終有一日,一定會帶母親回家。
手中的玉簪冰涼,她反手將簪子尖對準那堵厚牆,狠狠砸下三個小坑。
完事後,她扒著牢門小心探查了一番,四周的獄卒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她鬆了一口氣,注視著那四個小坑,聲音細若蚊蠅而又疾如勁風,“乾元始,坤元生,德合無疆,牝馬地類。迷失道,地無疆,破!”
隻見灰沫猛地飛散,一部分牆體登時化作一地齏粉,隻留下一個半人大的洞。
響聲不小,獄卒隨即警覺。
但問題不大,這間牢房的門被纏了兩層大鐵鏈子,光開個門就要費半天功夫。
而這點時間也足夠她跑出去了。
牢房隻是一重屏障,過了這層,後麵還有圍牆等著。
這之間隻有一人寬的過道,狹窄逼仄。
她靈巧地跳過牆洞,在監獄餓了幾天,她身上的肉都掉了好幾斤,整個人乾瘦乾瘦的,穿過牆洞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身後的獄卒拿著一大盤鑰匙追了過來。
一般死囚牢房是不會有窗戶的,伸手不見五指才是常態。
但洙邑大獄比起監獄,更偏向於一個中轉站,故而沒有那麼嚴謹。
作為大周都城,洙邑大獄並不作為關押犯人的長期牢房,囚犯僅僅在此停留一段時間,半個月之內就會被十九州各獄挨個領走。
運氣好點的犯人分到棠州,江南富庶,監獄裡好歹有床褥子,飯也不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