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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天色黯淡,白如死灰,日光稀薄,弱的無法推開雲層。
殺完人,孔鬆月的心緒並沒有想象中的動蕩不安。相反,她沉默地坐在門口良久,等到血都涼了,才後知後覺地鞠起幾捧血,灌進了一個青白圓潤的長頸瓷瓶中。
大周人重視死亡與安魂,縱然她憎惡梁川背後捅刀子,但也還是要把他的一部分一起帶回家。
處理完屍體,她一頭紮進了廚房。
漱州幾百年來,一直有陪死者吃飯的習俗。
死亡當天,一餐三菜,有葷有素。這樣好好吃一頓,下輩子才不會投成餓死鬼。
肉下劈啪劈啪爆響的小油星跟柴火一樣燙,她自恃瀟灑劍客,不好意思呲牙咧嘴,硬是忍著燙保持端莊。
吃著吃著她才感覺好笑,這兒半個人都沒有,她端莊給誰看。
就算梁川還在,他也不會在意自己是否端莊。
她回望身後,地上的血還沒乾。
心中悵然若失,情緒沒有波瀾壯闊的起伏,隻是瓦解成了漫長的虛無。
直到柴火劈啪的響聲燒到她手邊,她才如夢初醒,拍滅了亂飛的火星子。
她腦中盤算好了去路,見太後之前,她得先去找找劉煜昭。
這一打算不光是因為兄長的信件,更是因為劉煜昭身上有揮之不去的血氣,這份血氣不是浮於表麵的血腥味,而是藏在更深處的血光。
直覺告訴她,兄長之死的直接原因就是劉煜昭。
她撿起草杆拋向地麵,三杆朝上,焦尾指東,這意味著她的直接沒有錯。
除此之外,直覺也告訴她,劉煜昭不算壞人。
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劉煜昭不是壞人,難道她兄長是?
兄長信中說劉煜昭會幫她……其實她半信不信。但兄長從來算無遺策,總比她自己無頭蒼蠅四處碰壁強。
思來想去,還是得先去找劉煜昭。
劉煜昭……她默默思索著此人,食指指節抵在了嘴唇處,根據這幾日她的觀察來看,此人是個死腦筋,難保不會直接動手。
他一瞧就是洙邑裡順風順水的小孩兒,從沒在刀刃上拚殺過,身手就算再好也比不過真刀真劍裡奪命的孔鬆月。
這不僅是身手的問題,更是生死之間的經驗。
如果真動起手來,劉煜昭絕對扛不過三下。
但他殺害自己兄長,殺人遭報應,活該。
收拾完院落殘局。臨走時她才發現,梁川依然萬事周全。
他準備了所有自己能用到的東西,劍器、衣物和財物,樣樣不缺。
她猶豫了片刻,抖開了一身青藍的衣衫,末了再戴上一頂紗笠。
衣物是她喜歡的樣式,紗笠上也掛著她喜歡的珍珠串。
甚至這兒還有她以前弄丟了的步光劍。
梁川已死,談不上遺憾,隻是感覺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