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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煌五年,客棧內。
他想宋則璘或許真的真的很緊張,以至於嗓子都破了音,沉穩之態儘喪。
她可是少年登基,麵對重軍壓境毫不眨眼,雷厲風行掃蕩朝野的善煌皇帝,這輩子鮮少能有東西讓她緊張起來,甚至於情緒如此外露。
不得已的她拚命用“朕”的威嚴壓製著內心的恐慌。
和那天的所見相比,重軍壓境根本算不了什麼。
窗外,詭異的月光泄入屋中,映照在宋則璘的狼狽之上。
“朕用你,但朕也沒有頭緒。”
對於鬼神之力,大周人在敬畏之餘,更多的是恐懼。他們一想到會有一群看不見的物體盤踞在房頂山脈就犯惡心,而這些物體還遠遠不知足,祂們趴在天際之上,用猶如日月星宿一樣龐大的眼睛注視著天地萬物,注視著某人的吃喝拉撒。這樣的神靈,更像是一群偷窺狂。
儘管祂們的偷窺早已被“神靈”的身份染上了濃鬱的修正色彩,但時至今日,這樣的目光依然令無數人望而生畏。
宋則璘再冷靜又有何用?神靈之前,她隻不過是一介凡人。
和大周人的祈願相背的是,這些神靈根本稱不上良善。
成神需要剝奪人的生命,當一個“人”獨占了更多人的生命力時,祂就已經飛天登神。
這樣的前提條件幾乎注定了這些神靈都是貪妄自私之輩,除了雨師妾。
全天八十八神中,隻有祂不是這樣的流程。
祂是弑神成神。
善煌五年,三月,晤昶宮。
“所以她到底在哪兒?”孔鬆月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
“現在就在洙邑。”
“那間房子?”
“當然。”他彆扭地握著手中的茶杯,“暗室和蠟燭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行行行。”孔鬆月故作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打開鎖之後,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
但看梁川費勁的解釋,實在是她一大樂事。
進千琥穀找簪子的事,梁川不出所料地一口應下。他試圖證明著自己的成熟穩重,為此多次向孔鬆月打下包票,讓她安安心心地睡個好覺。
孔鬆月應的乾脆,可這覺怎麼可能睡得好?
就算她現在知道烏君也被封了記憶……可聽梁川所說,宋則璘已經接觸到了死境的邊界,除她之外,觸碰邊境的人,無一生還。
她差點就摔碎了杯子,青瓷的茶盞“碰”地一下砸在桌麵上,砸得她呼吸一滯。
曾經的記憶侵入到了她的五臟六腑,即使這一次善煌五年的她沒有見過宋則璘,可她早已不知不覺地把宋則璘徹徹底底地當成了自己無可爭議的姐姐。
宋則璘沒有“死”在邊境,看似是好事一件,實際上卻未必。
與其說這是萬一挑一的幸運,不如說烏君的詛咒已經悄然降臨。
即使直到烏君會隨著本能地控製上輩子用過的傀儡,可臨到跟前,她還是忍不住擔心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