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這東西來的特彆沒道理,它流竄在腦海裡,一遍遍讓人苦惱,讓人擔憂,更讓人心悸。
送走梁川,還不到晌午。
桌案前都是屬於宋則璘的公文。
她原來想象過坐進晤昶宮的滋味,萬人之上,天之下,無所不有,無所不能,號令百官,統帥千軍。
可真到她坐上這個位置,她沒有一天不想回箏搖山。
煩躁和疲憊不是砍了一天的妖鬼邪神時濕透後襟的熱汗,而是麻木寫字直到內心枯竭時的疲軟。
手指的軟的,眼睛是酸的,腦袋是困的。
此時是大早上,或許它暫時還不困,但它一定是累的。
一日一日積壓下來的疲憊隻會越積越深,直到骨頭“哢嘣”一聲脆響,宣告一具屍體的誕生。
倘若隻乾這一件事,或許她還扛得住。但此時的她麵前的關隘,遠遠不止這一件事。
烏君、千琥穀、和玉簪……全都沒有一個是省心的。
晤昶宮時不時還會迎來北安王的嘮叨。
他會修書一封,來信嘮叨著宋則鄖的事,嘮叨著要她製衡太後的事,嘮叨著北部六州的事。
看見他的來信,孔鬆月必須要忍住怒撕私信的欲望才能保住皇宮和北安王之間的平衡。
此時的桌案前,又有一封北安王的書信。
簡單的暗黃色信封上用他勁道蒼涼的幾個大字書寫著:天家親啟。
親啟個鬼!一準沒啥好事,不是宋則鄖一哭二鬨三上吊,就是張氏一哭二鬨三上吊。
他們悠閒自在好不快活,仿佛在他們的世界裡根本沒有烏君的概念。
一瞬間孔鬆月竟有些羨慕宋則鄖和張氏。
他們每日隻需要起床慢悠悠地吃個飯,然後就一直在下人的擁簇下賞花、逗鳥、打牌、品茶……所有的絆腳石都會由北安王替他們清除殆儘。
這名老臣是個死板倔犟的老頑固,他對大周忠心天地可鑒,但他卻隻認男子之君,不認女子治國。
在他眼裡,哪怕宋則璘乾的再好,也隻能作為宋則鄖的嫁妝。
靠譜、英勇但腐朽。
年邁的老王爺身上塞著太多彆人的口舌,無數唾沫星子早就淹到了他嗓子眼。都說老人通天理,知命運,他何嘗不是?
迂腐的老東西早該下去了,剩下的事早就還讓孩子們接手,他們的手尚且有勁兒,能托住大周,也能鏟除他們這些老東西。
所以,他在信中道:儘管把我當一把趁手的菜刀,砍斷其他閒言碎語,隻要能扶真君上位,讓我死在六州也無妨。
可惜了這份遺書一樣的信,根本沒得到孔鬆月半分憐惜。
她拿著信封僅僅看了兩秒,隨後就毫無猶豫地把它扔在了一邊。
批完公文,孔鬆曦早就睡著了,這段時間他的覺格外多,明明日子一天天的開春,獨獨他一步步的冬眠。
孔鬆月如常地安置好孔鬆曦的盒子,再回神時,太後的人已經來找。
入宮以來,她與太亙宮略有來往,一切交流都止步在了一句問安。慈眉善目的鄭鳶一天比一天消瘦,明明宮裡一如既往地喂著補品藥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