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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鬆月尷尬地看著宋則鄖,他們二人見過,不隻是這輩子在琦琅花苑見過,更在上輩子的洙邑大獄裡見過……
自從恢複了上輩子的記憶,再看見宋則鄖,她不免換上了一層異樣的眼光。
好巧不巧,上輩子來洙邑的時候,她撞見了殺人案,暫時被塞進了洙邑大獄。上輩子、這輩子,一來洙邑就免不了牢獄之災,簡直晦氣。
……
善煌五年十二月,洙邑大獄外夜風如霜。監獄內兩排牢房自子號到亥號一字排開,裡麵關著一眾尚未定罪的囚犯。牢裡經年沒人打掃,甫一踏足,就會染上一身腐爛潮濕的醃臢氣味。
這兒沒有窗戶,唯一的燈火隻剩每間牢房門口的一支藥燭,火辣的燭油滾落淌下,赤紅的燭身上依稀可見金色的藥咒。
上輩子的洙邑,此時正逢瘟疫,孔鬆月接到兄長的信,遂帶著師父的藥方下山幫兄長治病。
辰號牢房內,孔鬆月被當頭一盆冰水猛地潑醒。
寒冬臘月裡,一盆冰碴子冷得刺骨,凍得人指節直發麻,她雙手不自覺地扣住了小臂。
隨著她意識回神,眼前一片模糊的蟄痛也逐漸散去。
“嗬,小丫頭還怪會耍心思,想著裝暈就能不放血了?做夢!”一個沙啞的女聲在她不遠處響起,她捧著一個小盆兒,其中一隻手的食指黢黑異常。
她抹了把眼睛,掃了眼這間陰暗潮濕的牢房,以及牢房中的另外三個女囚。
牢房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口是一扇隻有半人高的鐵欄杆門。
周圍肮臟不堪,牆角儘是乾涸的汙血,難聞的腥臭不住地往口鼻裡鑽。
但這樣簡陋的破牢房外卻意外立著一支稀罕的金紅蠟燭,蠟燭燃起一縷幽幽藥香,清苦的氣味煞是好聞。
她眯起了眼睛,暈倒前的記憶停留在金紅蠟燭剛被點燃的那一刻。
此時的蠟燭已經快要燃儘……也就是說自己大概暈倒了一個時辰有餘?
算完時間,她抹了把眼前的冰水,冷淡地看著這位憔悴的獄友胡攪蠻纏。
她來到洙邑大獄已經半周了,彼時,洙邑關家出了殺人案,下輩子的趙星鵲之死提前了好多天。
孔鬆月剛一進城,就看見有個可疑人員翻牆進了關家。她瞧見關家掛滿了紅綢子紅彩紙,一眼就看出這兒在辦喜事。
這辦喜事可是大事,萬一有歹人搗亂可就不好了!
她當即追著可疑人員衝了進去。
結果剛進去,地上就是趙小姐的屍體……
潑醒她的獄友是個小偷,她噙著一抹戲謔的笑,“可算是醒了,快些起來放血,彆以為送了根簪子給獄卒就可以不乾了!”
孔鬆月心裡一緊,當即向身上摸去,卻怎麼也找不到簪子的蹤跡。
她嘴角一沉。
這簪子是她母親留下的,一式兩支,分彆給了她和哥哥。
小偷拍著膝蓋大笑,“你還真把那破簪子當成寶了?給你說了好幾遍了,那破簪子不值錢,不值錢,也就你這沒見過世麵的人稀罕那玩意了……”
她話才說了一半,便被牆角一道刀子般的目光攔腰斬斷,“閉嘴,吵死了。”
那兒是一個瘦削的女人,她雙手抱膝,蒼白的十指上半掛著糜爛的血肉,隱約可見白骨。名為洪靈,家裡有個妹妹,叫洪栗,周圍人嘗嘗分不清她姓洪還是紅。
孔鬆月記得她和自己一樣來自漱州,是個遊醫。
她凝眸回憶,在自己昏倒前,獄卒似乎正在給每個牢房門口點上藥燭,以防瘟疫。
可她一眼便知,那根本不是防瘟疫的藥燭,反而是下咒用的青血燭。
她兄長很喜歡搞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有空就給她講各種蠟燭、藥燭、巫燭、毒燭的區彆,可惜獄卒隻把她的話當作瘋言瘋語,一棍子敲暈了她不說,似乎還趁機順走了她的簪子。
小偷一巴掌拍在了她腦袋上,“發什麼愣呀,快去給藥燭續上,快!”
女人說話間,金紅的蠟燭已經快要燃儘,隻剩最後一豆燭火還在費力地跳動著。
這根蠟燭,必須得用人血才能續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