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憶起裴玨和藺君朔把酒言歡,君子論道的許多時候。
那時裴玨說什麼?
啊,他說同君朔是莫逆之交。
*
樹倒猢猻散,往日依附侯府的許多寒門官員又去另尋出路。
兔死狗烹,昔日同藺君朔交情頗深,多有來往的人連連擺手,避鐘靈媛如避虎。
上門嘲諷的更是有,見機蠶食的也很多。
一時刻,天翻地覆。
鐘靈媛從沒任何一刻如此慶幸,她多活了八十四年,而今不至於痛哭流涕,不至於驚惶恐怖。
她一家一家的走,路上的行人在笑。
“四族少了個花家,如今怕是藺家也要除名了!”
“這都是報應啊!當年花家不就是……”
天空昏暗下來,太陽也溜走了,鐘靈媛的腿腳已很酸痛了。
她看了看天,想著藺君朔在詔獄裡能否受得了。
她前世在詔獄解決過不少人,那該死的地方陰暗潮濕,藺君朔清風朗月的人兒怎能被關在那裡?
鐘靈媛倚在旁邊的石柱上歇了歇,酸痛也沒能緩解。
她知道流淚不好,卻莫名想哭了。
藺君朔,等你出來,一定要給我揉三個月的腿。
鄭燁和鐘瓚廢了不少氣力,終於給了鐘靈媛一個進詔獄探監的機會。
鐘瓚歎著氣,“索性刑部有言家的門客,日前又受過侯爺的照拂,如今也是冒著殺頭的罪。”
鐘靈媛就一刻不敢停歇地收拾東西。
怕有蚊蟲鼠蟻,怕沒有被褥,怕他挨餓挨打。
他生下來就是個侯府公子,自小活得心高氣傲的,如今折辱,鐘靈媛還怕他難受。
到了去的這天,藺玄皓拉著她不撒手,說他也要去。
好幾個人輪流哄他,他都不要,最後鐘靈媛惱了,伸手要打他。
六歲的孩子嚇得閉上了眼,卻把身子往前湊了湊。
“娘親,你打吧!打了我也要去見爹爹!”
“我還要幫哥哥們去看!”
最終他還是跟著一起去了,鐘靈媛緊緊牽著他,跟著獄卒往前走。
詔獄果然暗無天日,時不時有淒厲的慘叫和咒罵,藺玄皓有些害怕。
鐘靈媛根本無暇去顧及這些,她的心要跳出嗓子眼。
早知道前世她少摻些因果了,也不知現在這人禍是不是所謂因果循環。
七拐八繞的,終於是走到最裡邊那間陰暗的牢房停下來了。
獄卒擺弄著開了一道鎖,鐘靈媛走進去往裡瞧,小玄皓脆生生地朝裡邊喊爹爹。
他這一聲喊完,鐘靈媛就聽到了鎖鏈叮叮當當的聲音,然後就對上了藺君朔那眼底黯淡的雙眼。
許久不見了,藺君朔還穿著走時的那件錦玉白袍,長發散下來了,眼圈烏青,胡子拉碴。
詔獄裡本就有血腥味,如今離得近了,鐘靈媛仔細瞧見他脖頸和手腕上都有乾涸的血跡,白玉的袍子都是臟汙,還掛著雜草。
想來是對他用刑了。
鐘靈媛垂眸掩下眼底水光,將帶著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藺玄皓把小手伸過去,扯著藺君朔的胳膊說話,男人身上的幾條鎖鏈就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了些微聲音。
“你傷勢重嗎?”
鐘靈媛抬頭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