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又行一天,趙榮等人在金溪登岸,購買日用後,點齊人手再度挪窩。
在路邊尋了一處僻靜地,將那馬季的屍體用草席一卷,直接埋在一棵歪脖子樹下。
巫堂主與馬季有舊,傷心欲絕。
他跪在墳塋前,敬了三瓻酒,又連續磕幾個響頭,悲呼“兄弟”。
眾人無不動容。
有赤狼幫幫眾扶起巫錫類,喊著要殺卉山雙賊報仇。
“前方官道途徑雲盤山與彥虎山,下了山頭行八裡有個小集鎮,我們便在集鎮外的破廟對付一晚。”
“那為何不到鎮上去?”趙榮盯著地圖有些不解。
盧世來沒來得及說話,隔著兩步的龍長旭說:“榮兄弟有所不知,這雲盤山與彥虎山有綠林人日間劫道,晚上轉而去集鎮,那鎮上地形複雜,不及鎮外破廟安全。”
“原來如此。”
鏢車走在路上,收買路錢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官府設的關卡,給差役塞點銀錢,也就過去了。一旦碰上強盜就沒這麼簡單了。
但提到雲盤山與彥虎山的綠林人,總鏢頭輕描淡寫。
金溪碼頭往前三裡入鬆林,那鬆針遍地可見,林中矮坡上有一座石橋。
蘆貴指著石橋上看不清的古字,言道:“那兩個字是雲盤。”
“前麵便是雲盤山?”
“正是。”
趙榮朝前一瞧,上山的路並不陡峭,路上還有不少馬蹄車輪印記,那印記還是新的,想來沒走多久。
“沒下雨算咱們走運,否則這路一滑溜可就耽誤事了。”
蘆貴的話音也很輕鬆。
登山之前,龍長旭一揮手,便有人把最大的那麵鏢旗懸到杆子頂端。
這便是“威武鏢”了。
最前方的趟子手們咣咣敲著長鑼,口喊“合吾合吾”,一路招搖上山。
趙榮敏銳察覺到山道上有人。
隨著長瑞的鑼聲號子聲響,頓時響起一片混亂的腳步,聲音越來越遠,逐漸超過耳力範圍,顯然是跑了。
“對付這樣的小蟊賊,我們擺開陣勢,便能將他們直接嚇走。”
“那前麵的彥虎山呢?”
“其實也能打殺過去,”蘆貴微微搖頭,“但那夥人屬於地頭蛇,總鏢頭應該不會與他們正麵衝突。”
“地頭蛇?”
“叫什麼吳火域的,熟悉的路客管他叫吳大彪子,在金溪、宜黃一代,也就他最有勢力。”
兩山連綿,中間相隔的地方又是一座被藤蔓爬滿的古石橋。
彥虎山林木更密,官道更難走。
沒過多久,長瑞大隊人馬全部停在半山腰上。
路上被人挖了坑,又撒上了打仗時用的鐵蒺藜,顯是有“道上”的朋友討生意。
鏢師與趟子手們自發把鏢車圍成一圈,等著強盜露麵。不多時,有人扛著刀從山林中現身,走前頭的賀鏢頭放下武器,以示沒有惡意。
那邊扛刀的大漢問:“吃的誰家的飯?”
賀鏢頭笑呼:“吃的朋友的飯。”
“穿的又是誰家的衣?”
賀鏢頭再答:“穿的朋友的衣。”
趙榮看到,那攔路的大漢把大刀從肩膀上放了下來,又打量鏢旗,語氣緩和了一些:
“你靠的又是哪座山?”
賀鏢頭毫不猶豫遞門坎:“我靠五大名山。”
“何為五大名山?”
“朋友義氣為金山、銀山,我看朋友重如泰山,相會如到梁山,最敬重的是南嶽衡山。”
這一番話又給麵子,又交代背景,再加上這邊人多勢眾。
劫道的人知道不好相與,不想碰這個硬茬子。
“一家人,過吧!”
“多謝。”
趙榮對這些江湖規矩瞧了個新奇,但心裡總有點不舒服。
與強盜打劫的,竟成了一家人。
按照他的想法,應該把這個吳火域抓起來才好。
可這個世道...
抓了一個吳大彪子,彥虎山馬上會有下一個劉大彪子。
從坑窪的道路上繞了過來,山上也沒賊人滾大石,暢通無阻地出了彥虎山。
“比預料中還要順利。”
“按照常理,哪怕打發一下,也會要點買路錢貼麵子,今兒真是怪了。”
蘆貴正念叨著,赤狼幫的巫堂主卻說:
“一點不奇怪。”
“吃軟怕硬的蟊賊多的是,咱們這麼多好手開道,光明正大誰敢硬接?過了撫州,繞開那鄱陽湖,前路照樣暢通無阻。”
龍長旭的心情明媚不少,巫錫類的話是在理的。
“天色漸黑,先到前方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