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夜戰二郎廟!(8.365k)(1 / 2)

劍出衡山 一片蘇葉 23919 字 1個月前

五嶽盟會後第十日夜。

明日下山,這是趙榮在勝觀峰上的最後一個夜晚。

彎月灑下清輝,勾勒遠山輪廓,秋風搖晃欒樹,樹下的趙榮把玩著數片發黃枯葉。

院中老人打趣道,“阿榮是在留念此地?”

“師父說笑了,我隻是有點不習慣,”趙榮說話間運氣在中食二指之間,猛將手中枯葉擲向南邊屋頂琉璃瓦。

“前幾日還有高手前來窺伺,這兩天卻沒個人影了。”

“看來左大師伯對我很失望。”

莫大先生沒回應他的話,全被那“唆”的一聲吸引。

要將幾片枯葉擲出這等聲勢,不僅需要高深內力,更得有奇妙指法運氣行勁。

“這這是少林拈花指功?”

莫大一驚,提氣跳上屋頂,將那幾片葉子拾起來,這才摸到上麵有水漬寒意,原來是被少許冰淩凍了一層。

‘還以為是哪個大和尚被摸了,嚇老夫一跳。’

‘這門寒氣用得著實巧妙。’

老人又從屋頂上下來,瞧見小掌門臉上的笑容,自然知曉他不是在懷念有人窺伺這種話。

“嵩山高手估計已提前下山。”

“左冷禪所謀甚大。”

趙榮正了正神色,“嶽師叔那邊怎麼說?”

“自然是同舟共濟,畢竟我們兩家來人最少,”莫大先生又道,“嶽掌門建議繞開左冷禪規劃的路線,提防路上設有埋伏。”

趙榮輕輕皺眉,身邊帶著眼睛,繞路也是治標不治本。

莫大如何不知?

但老人家朝趙榮一瞅,登時噓一口氣,笑道

“與華山派同行,兩家互相照應,一路小心便是,總歸叫你安然離開嵩山,又見了些五嶽劍法,此行已算圓滿。”

這一關過去,再上嵩山就是幾年後的事情。

那時便是另外一種光景。

趙榮展眉一笑,給師父添了一杯茶水,隻覺心中開闊,愈發寧靜。

興致使然,師徒二人喝完茶,又跳上屋瓦。

仔細瞧瞧這山這樹,這城這月,聆聽秋風,盱衡煙嵐。

片片銀輝月如船,嵐煙漸放滿山寒。

天垂萬丈清光外,人在三秋爽氣間。聞葉吹,想風鬟。浮空仿佛女乘鸞。此時不合人間有,儘入嵩山靜夜看。

趙榮拿出一支短簫,悠悠吹響。

這一晚,衡山小掌門坐在琉璃簷角,吹奏簫聲陣陣,心如山川遼闊,意態何等輕盈。

這一晚,嵩山左盟主立身高牆之上,聞聽簫聲入耳,又覽嵩陽盛夜,不由撫掌而笑。

翌日,天大晴!

恒山、泰山兩派已先一步下山。

兩派各都謹慎,準備調動中原一帶勢力。

晌午時分,衡山華山兩派用過飯後,也紛紛走出嵩山山門。

“左師兄,留步吧。”

山道上,莫大先生、嶽不群,寧中則各都朝左冷禪拱手。

左冷禪也笑道,“左某人招待不周,沒能多留諸位幾日,但眼下魔教猖獗,待滅魔教分舵,再聚不遲。”

“甚好甚好.”

三人迎著場麵話也客氣回應,心中自是不願再來此地。

左盟主將他們的反應瞧在眼中,又轉頭煞有其事地叮嚀“兩位師侄天資頗佳,未來都是我五嶽劍派的棟梁,練功莫要怠慢。”

趙榮與令狐衝一道正色還禮

“是!左大師伯~”

兩派人馬再度朝左盟主與嵩山一眾人拱手,這就告辭。

但見衡山派、華山派諸人一路下山,轉個山道,一道道背影便消失在左冷禪眼底。

忽一陣秋風卷起嵐煙滾滾而來,左冷禪甩袖一拂,卻驅不散三秋寒涼,滿山蕭瑟。

心中乍起波瀾,有種空落之感,不知從何而起。

“山下如何?”左冷禪冷聲問道。

陸柏陰森一笑,“師兄,一切都已妥當。”

“好!”

……

下到山腳,心情舒暢的趙榮不由回望一眼。

嵩陽形勝消失了,唯有天地廣大!

“榮兄,可是在留戀那一晚的驢肉?”令狐衝笑問。

幾日相處,他們更為熟稔。

趙榮瞥了豎起耳朵的勞德諾,一臉鄭重地搖頭。

“令狐兄,我是在想左大師伯的叮囑。”

“他老人家是五嶽盟主,正道表率,德高望重,此番勉勵我們好好練功,不要怠慢課業,我心中多有悔悟,該聽左大師伯的忠告才是。”

令狐衝竟也點頭“確該如此。”

勞德諾聽罷,不由兩眼一直。

嶽掌門微微一笑,“莫大師兄,逍遙津白旗更近,我們集中起來先滅白旗,再誅紫旗,如何?”

“當然聽嶽掌門吩咐,”莫大笑應一聲。

他們不在嵩山腳下多話,背著各自包袱,趕在太陽落山前順著大道先從登封到陽城。

夕陽西下,趙榮領著向大年、郭玉瑩師妹出門。

本想喊上令狐衝的,可一想到勞德諾那個狗皮膏藥便罷了。

三人分頭打聽了一下,半個時辰後碰頭。

“果如師兄猜測,陽城亂局大有改善。”

“之前中秋節的那批江湖人早早下了嵩山,沒回陽城,估計先去廬州,若是騎快馬,這會兒早出中原了。”

“既在陽城作惡,絕非良善。”

郭玉瑩道“看他們與魔教仇深似海的樣子,不像作假。”

“魔教殺人不眨眼,仇敵自然良莠不齊。”

向大年說完又問“師兄,既要改路,南善時怎得處理?”

“我來殺掉他,”郭玉瑩手按寶劍。

“暫時不要打草驚蛇,”趙榮權衡一番,“嵩山派在中原之地根基太深,轉道是瞞不過去的,殺掉他也隻是延緩幾日。”

“先采買乾糧,給華山派也備一份,”

“消息暫且不朝南邊傳,此地離嵩山太近,當心被嵩山的人截住。”

“好”

這一晚很是太平,真魔教假魔教,一個人沒來。

令狐衝記得趙榮登嵩山時說的事,可此時全在趕路,沒有鬆散下來獨處喝酒的機會,到了潁川城,也是如此。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衡山派與華山派兩個破落戶,在中原之地哪有什麼勢力。

恒山派與泰山派則不同。

恒山派在外廟庵頗多,定靜師太從福州傳信,那鴿兒到蘇州白衣庵換一站,從白衣庵到濟南妙相庵換一站,又在老河口清靜庵換一站。

四隻鴿兒接力,可送到恒山。

中原之地,也有恒山廟庵,自然不缺恒山弟子,找個落腳地是極易的。

泰山派香火旺盛,更有諸多下屬勢力。

比如之前金陵的三合門,鎮遠鏢局南下衡陽鏢局搞事,那都是泰山邊緣人馬。

這兩派很容易找到幫手。

華山派與衡山派這邊.隻能一路找客棧野店,還要擔心是不是進了嵩山派的口袋。

這一路朝東南去,自是謹小慎微。

到了上蔡,遇到一股劫道山匪,其中不乏練有武藝的能手,匪人們卻碰了鐵板,被兩派順手滅個乾淨。

魔教與嵩山派高手一個沒遇到,雖然平靜,但大家的神經是繃緊的。

再往前走,便到黃淮西南,古稱沈地。

與廬州愈發近了。

便在此時,兩派轉道,不朝東進,改行東南,直下光州。

又在商城聞到金桂餘香。

五嶽盟會後第二十六日傍晚,兩派人馬入了六安州,可望廬州。

近廬州,大道上車馬愈多。

這一日沒入城,行到一小鎮,七八家客店,竟全住滿客人。

“師父,鎮西的客店滿了。”

“鎮南連茶鋪都沒地方坐!”

“怎得這麼多江湖人。”

莫大先生毫不猶豫上馬,表情凝重“走!”

嶽不群也皺眉“客店人多,鎮民卻少,又早早關門閉戶,多半為是非之地,早走為妙。”

趙榮故意放慢馬速,落在隊伍最後。

離得遠了,反而有諸多視線注視在他身上。

大有問題!

“趁天沒黑,我們再趕一路到前麵鎮上,”嶽掌門領路,出鎮隻走了五裡,便有一段山道塌陷。

數塊巨大的岩石攔住去路。

人能過去,馬過去那是休想。

山道泥濘,想必前幾日下過雨。

有塌路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些石頭不像是滾下來的。

勞德諾去觀察了一下“前麵大石頗多,便是清理掉,天黑前難找到投宿之地。”

他不著痕跡地勸大家回頭。

“不可,那鎮上氣氛古怪。”

寧女俠下了馬,“便是露宿在山裡,也不可返回。”

她卷起衣袖準備去推石頭。

雖然費力,但幾人一起運氣挪掉大石是沒問題的。

兩派弟子心頭略有陰霾,知道情況不妙。

“今天是什麼日子?”趙榮忽然問。

酒蒙子老早聞到酒味了,“九九重陽節啊,我在鎮上聞到了菊花酒的味道。”

趙榮點頭,笑道

“哦,原來是天意。”

“既是重陽,我們又羈遊異鄉。雖滿目窮荒,夜宿山頭,卻合九九登高的雅意,豈不是美事一樁?”

“哈哈哈!”

不少弟子笑了,心情舒暢不少,趙師兄倒是會開導人。

又道“言之有理”。

嶽掌門本就書生打扮,此時聽趙榮這麼一說,不由點頭。

他瞧著夕陽餘暉,頗為緬懷“草際飛雲片,天涯落雁行。故山籬畔菊,今日為誰黃。”

寧女俠駐足,心中一歎。

他知道丈夫又想起了曾經的師兄弟,他們都埋葬在劍氣之爭,哪還能有一道登山的機會。

莫大先生自也聽懂。

若不是情況不對,他定贈上一曲瀟湘夜雨。

三位前輩正愣神間,趙榮帶上令狐衝、向大年,陸大有等人躍上塌下來的矮山。

揮劍斬斷幾棵杉樹,他們站在矮山上,下方的程明義、嶽靈珊等人搬來石塊墊住,幾人縱身一躍,抓起高高的杉木一頭,便將大石撬動。

磕磕聲響起,那大石頭滾動,翻入一片密林。

趙榮在上指揮,沿途撬掉最大的幾塊巨石。再搬出一條小道來,大家不騎馬,隻在前拽韁繩,兩派有人輔助推馬,慢慢摩擦穿過這條爛路。

雖搞得一身泥濘,卻是以最省力的方式人馬皆過。

嶽掌門瞧著他指揮有度,心下又欣賞又酸楚。

不過,令狐衝跟在小掌門身邊正經不少,這倒叫他欣慰。

大家過了塌陷那段繼續往前,路麵愈發泥濘,馬蹄踩得泥水四濺,生怕馬有失蹄,無人敢快速奔行。

順山道慢走七八裡,轉了十幾道大彎,天色漸暗,眼看是到不了下一處城鎮了。

要命的是,天上下起了蒙蒙細雨。

“遠處天黑得很,風朝咱們這邊吹,興許今晚會有大雨,”華山老四施戴子皺著眉頭。

如今靠近廬州,若被大雨淋上一夜,那就不是什麼夜宿山頭的美事了。

又行三刻,光線更暗。

沒個安身之所,大家心中沉重。

忽聽前方探路的向大年與陸猴兒喊“快走快走,前方有座破廟,正好躲雨!”

“天意啊!”

“那可太好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眾皆歡喜,催促馬兒快走。

等進了廟內,四下又尋到一些枯木乾柴,地上還有數攤灰燼,顯是有人在此留宿,那些木柴也是彆人留下來的。

甚至還有幾盞油燈,把油一填,登時便亮。

這可算借了他人恩惠。

篝火亮起時,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嗒嗒嗒猛打山中林木。

秋寒陣陣,火光暖人。

趙榮四下一看,這才發現廟宇大殿供了一尊神像。

勞德諾舉起燈盞,心中駭然。那神像頭上的第三隻豎眼,正用銳利的目光瞧著他。

神像身穿戰甲,麵容威武,一條大紅披風,繡著二龍戲珠,手執一杆丈八點鋼長柄方天畫戟。

不是二郎真君,又能是誰?

“阿榮,給灌口神點上。”

莫大先生還帶著香,這也是衡陽特色,趙榮聞言照做。

大家又一齊朝神像行了禮,口稱“打擾”。

半個蠶豆大小的雨點灑將下來,打得瓦片刷刷響。

趙榮依著一個破爛鐘架,瞧見淩兆恒師弟正和陸大有在廊簷前的水簾下接水。

將水煮開,晚間再吃點乾糧。

有個落腳地,大家已經心安了。

今夜對付著,明日進鎮入城,再休整一番,順便打聽消息。

嶽掌門、莫大與寧中則坐在一起,討論方才那鎮子的事。

“師父,那山道堵住,我們白日過尚且吃力,晚間應當沒人能過吧?”

“我們人生地不熟,豈知沒有小道?”

“大家各都警惕,晚上不可睡得太沉。”

“是!”

嶽掌門一邊約束門人一邊朝衡山派那邊看,莫大先生悠哉悠哉,一直是貼心小掌門在辦雜事。

大雨還在下,灌口廟內的鼻息此起彼落。

不少人睡了過去。

夜裡不知是什麼時辰,突然西北方向一陣馬蹄聲響!

嶽不群,莫大、趙榮,寧中則四人瞬間轉醒。

西北方正是他們來的方向!

將廟內的弟子全部喊醒,誰都發現古怪了。

這大半夜冒雨趕路怎能是正常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發出任何聲音。

趙榮聽到馬蹄聲連成一片,且蹄聲頗重,想必有些馬不止坐了一人。

“聿~~!”

“聿聿~!!”

灌口廟門口,一串串勒馬聲接連響起。咚咚咚,跟著就是翻身下馬的聲音。

“大哥,這邊有座廟!”

一個粗獷的聲音喊道“走,進去躲雨!”

“咦,裡麵好像有人?”

“……”

趙榮站在令狐衝身邊,不著痕跡地瞧了勞德諾一眼,又看南善時一眼。

二人似感意外,手不自覺地按在劍柄上。

此時便知,外邊大概率是魔教人馬。

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敢問裡間是哪路朋友啊?”

趙榮拍了拍令狐衝的胳膊,他放聲朝外喊出四字

“五嶽劍派。”

“哦?”外間尖細的聲音又道,“原來是五嶽劍派的大俠,可否拔掉門栓,叫我們兄弟進來避雨?”

令狐衝道“有女眷在場,倒是不太方便。”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