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牛車太慢,消耗又多,不如換成馬,可是,馬的速度雖然快了一些,但是負重太少,更不行,牛馬都不行的話,還能靠什麼轉運糧草?”
少年皺著淡淡的眉毛,實在想不出好辦法,這時,老人轉頭朝東望去,似乎跨過千裡山河,看到了茫茫大海,少年靈機一動。
“爺爺,你的意思是海運?”
“孺子可教。”
“爺爺,恐怕隻有這個辦法了,不然的話,糧草根本運不到那麼遠的地方,除非是夏季,牛馬有新鮮的水草可以食用,不然的話,三軍可要餓肚子了,而且北地冬季漫長,若是持久戰,普通糧草轉運的辦法根本行不通。”
“其實還有個辦法。”
“爺爺,什麼辦法?”
“最簡單的辦法,以戰養戰,隻可惜這條路被人堵死了。”
少年撓了撓頭,不明白老人的意思。
一老一小越走越近,終於到了瀚海帝都。
“走了一路,天氣都轉暖了,先去找家客棧,洗漱一番,換身乾淨的衣服,鞋子。”
“爺爺,我去找。”
少年一馬當先,蹦蹦跳跳地朝城中跑去。
就在這時,三匹快馬從城中飛奔而出,老人一把抱住少年。
馬上三人不約而同朝老人少年看來,隨後策馬離去。
“爺爺,剛剛差點撞到我。”
“看你以後還這麼毛毛愣愣。”
“爺爺,城中不是不允許騎馬麼?”
“那要看是誰了。”
一老一小在西市大街找了家客棧。
又是一個多月沒洗澡了,兩人身上的味兒直接飄出去五裡。
客棧夥計要不是看在那一粒兒碎銀子的份兒上,恐怕早就將兩人趕走了,心想,這是哪兒來的叫花子。
“爺爺,都快立夏了。”
“爺爺,你以前也是這樣走江湖?”
“爺爺,是不是該穿單衣了,我看街上的小姐姐都穿裙子了。”
春末夏初,草長鶯飛。
“爺爺,剛剛那三個人好像在白狼堡見過。”
“爺爺,你們不是老朋友麼,怎麼不請你去做客呢?”
“爺爺,我有一個小秘密,你想知道麼?”
少年起而行之,長輩諄諄教導。
“爺爺,上次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什麼問題?”
“爺爺,鮮卑慕容到底有多少兵馬?”
“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吧,怎麼?如今都知道拐彎了?”
“爺爺,我這不是和你學的嘛,這叫近墨者黑。”
“近豬者還傻呢。”
少年翻了個白眼。
“爺爺,你說過,隻看人口,耕地,就能知道國力如何,兵馬如何。”
“確實如此,通過人口,耕地,大致計算出國力,兵馬,可這些終究是紙上談兵,用做參考可以,卻不能儘信,舉個例子,鮮卑慕容每年的糧食兩成用於口糧,四成用於喂養戰馬,四成用於換取兵器,甲胄,弓弩等,這是不是將人力,物力用儘了?”
“爺爺,非戰時,戰馬所需糧草減半,糧食漲價時十文,降價時五文,另外,在不同地方,東西的價格也不一樣,比如鮮卑拓跋,鮮卑拓跋沒有耕地,屬於純粹的遊牧部族,在那裡,糧食的價格可能還要更貴,而馬牛羊的價格會低得可憐。”
“說得不錯,在善於治世的人手中,相同的人力,物力,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爺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說說看。”
“爺爺,鮮卑慕容鮮卑拓跋聯姻。”
“聯姻怎麼了?古往今來,各部之間的聯姻何時少過?即便是太平盛世,每年依舊有許多聯姻,你看出什麼不同?”
“爺爺,除了兩部聯姻之外,鮮卑慕容還會送許多糧食給鮮卑拓跋。”
“臭小子,你從哪裡知道的?”
“爺爺,上次在白狼堡,你和白胡子老爺爺還有那個看上去很嚇人的爺爺一起說的,當時我在旁邊和小姐姐說話,本來聽不見的,可是你們說的很大聲,我就聽見了。”
“是麼?當時說話聲音很大麼?”
“爺爺,你們說話聲音可大了,小姐姐都嚇到了,還好你們三個沒有打起來。”
“怎麼?怕我打不過他倆?”
“爺爺,我是在擔心你,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
“臭小子,洗完了麼?穿好衣服,陪我喝酒去。”
“爺爺,你等等我。”
少年急忙穿好衣服,追下樓去,不小心撞到一個虯髯大漢。
“小兄弟,沒傷到你吧?”
“沒有。”
虯髯大漢留下一個歉意的微笑,轉身走上樓去。
“怎麼了?”
“爺爺,沒事,剛剛撞到一個人,人家還給我道歉。”
“沒事就好,想喝什麼酒?”
少年與老人隔桌對坐。
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繼續說道。
“一眨眼兩年過去了,過了今年的端午節,你就算成人了。”
“爺爺...”
兩年時間,走了萬裡路,讀了萬卷書,少年成長極快,比兩年前高了幾乎一頭,如今已經快到老人肩膀處了,老人看著這個撿來的大孫子,心中樂開了花,沒辦法,誰讓孫子像自己呢。
哪裡像?就倆字,聰明。
“夥計,來一桌上好的酒菜,夠我們爺倆吃喝的就行。”
兩葷兩素一壺酒。
兩人換洗一番,看上去不再像要飯的叫花子,夥計也趕忙賠上了笑臉,指不定還能掙點碎銀子。
“臭小子,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
“爺爺,都是你說的,聽多了,當然知道的也就多了。”
“那你這一路還問東問西?”
“爺爺,你不是說要一直身懷赤子之心嘛?”
“赤子之心...”
“爺爺,你能不能和我講一講鮮卑慕容的優勢。”
老人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緩緩說道。
“那我簡單和你說一說,高屋建瓴與見微知著,高處看,大棘城城堅池固,兵強馬壯,北依白狼水,南臨小狼水,以逸待勞,可謂占儘天時地利人和,細處看,鮮卑慕容的乙等戰馬冬季體重仍然能達到八百斤左右,這說明鮮卑慕容的戰馬都是用足量的糧草喂養的,比其他部族的戰馬大上一圈,還有兵器,甲胄,弓弩等,這些隨身配備的物品更能體現士兵的訓練程度,不僅統一配備,而且從磨損程度上就能看出,使用頻率極高,這說明士兵訓練有素,由此可見鮮卑慕容治理有方。”
老人抬頭望向窗外,仿佛看到了大棘城。
少年嘿嘿一笑。
“爺爺,你好像真得喜歡上那個地方了。”
老人舉著酒杯,緩緩說道。
“慕容玄恭此人著實不凡,年紀輕輕便已經胸懷文韜武略,恐怕日後的文治武功不會比那個老幫菜低啊。”
“爺爺,那我以後的文治武功會不會比他更厲害?”
“世間何時少英雄。”
“爺爺,為什麼要打仗呢?”
“爺爺,為什麼...”
少年又開始了十萬個為什麼。
老人酒過三巡之後,開始喃喃自語。
“糧草,戰馬,兵器,甲胄,弓弩,箭矢,再加上一座雄城,數萬士氣高昂的士兵,以及數十萬同仇敵愾的百姓。”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中原大地,所有部族,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棋盤之上,有人已經先手一子,你不想跟都不行,因為後麵就是屠大龍。”
少年皺著淡淡的眉毛,小小年紀,心中已經有了許多煩惱。
老人是個書生,精於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