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呆子如今怎麼樣?”
“他啊,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老人一邊喝茶,一邊與西域女子對視,互相鬥眼,比誰的眼睛大而且能一直不眨眼。
“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整整三十年過去了,你們三人也都年過半百,半截黃土埋身。”
方丈低眉慈目,仿佛在回憶往事。
“你一個快百歲的人還擔心我們?”
禪房之中,眾人不敢大聲喧嘩,生怕打擾兩個老人敘舊,夏日悶熱,爐火擱置在外,年紀最小的少年一趟趟來回跑,打水,燒水,沏茶,斟茶,再打水,再燒水,再沏茶,再斟茶,少年耐力極好,不覺得累,心性也守得住,沒有一絲抱怨,其餘幾個少年本想幫忙,都被他一一拒絕,而且還說了句挺大人的話,我還小,隻會燒水沏茶,所以,這件事就讓我來做吧,隻要你們喝得開心就好。
老人繼續和西域女子鬥眼,良久之後,開口問道。
“最後一輪辯論沒問題吧?”
“我好歹多活了幾十年,鹽巴多吃了幾十年,難道還辯不過一個小道士?”
方丈所言非虛,雖然天師同樣德高望重,但是隻論年齡的話,和方丈確實差了幾十歲,誰讓龍虎山天師府上一任天師遠遊在外,為自己的傻兒子勞心勞神,哪有功夫參加這鬥嘴的事情。
“天底下所有的事無非三種,修力,修智,修心,表麵上看,佛門修力,遁入空門,斷絕七情六欲,道門修心,財侶法地,紅塵煉心煉神,實則,萬法同源不同宗而已。”
阿彌陀佛
方丈打了個佛號。
老人繼續侃侃而談,沒給方丈開口說禪的機會,似乎是想在一眾少年麵前扳回一局,將剛剛掉在地上的麵子再撿起來。
“修力煉精,修智煉氣,修心煉神,三種境界無非是,赤子,癡子,老子,最後,萬法歸流,百川入海。”
等到老人好不容易說完,方丈雙手合十,低眉慈目,說了一句儒家經典。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老人心中了然,飲儘杯中茶水。
禪房之中,除了兩個老人之外,年齡最大的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張心奴,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顯然都沒有聽懂兩個老人的話,但是這並不重要。
嘩啦啦....
流水之聲,茶香滿屋,少年繼續重複自己的事情,兩個老人的臉上都露出一絲笑容,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屋中眾人皆是赤子。
瀚海帝都
鄴城
西市一個偏僻的院落
在瀚海帝都這個寸土寸金之地,沒個上萬兩銀子彆想買下來這麼大一個院落,即便此地已經臨近西城牆,屬於靠邊的地界。
屋中,一個虯髯大漢向一個黑衣首領詢問。
“首領,活佛他老人家什麼時候到帝都啊?”
“怎麼?著急了?”
“這不是沒見過真佛嘛,總想著能當麵拜一拜。”
“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虯髯大漢滿臉失望。
黑衣人眼明心亮,怎麼會看不出虯髯大漢的小心思。
“目前教內急需人手,各地州郡都需要有能力的人前往坐鎮,你若是表現得力,我會向活佛引薦你的,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給我惹事。”
虯髯大漢一聽還有戲,眼睛頓時一亮。
“多謝首領栽培,我一定牢記在心。”
“今夜聚集教眾,就是為了給活佛降世做準備,讓兄弟們打起十二分精神,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多謝首領提醒。”
“佛道辯論可不能隻讓天龍寺那群禿驢占便宜,我們彌勒教也要分一半羹。”
夏夜微風習習,格外涼爽,孩子聚在一起打打鬨鬨,婦人聚在一起閒聊家常,漢子聚在一起喝酒打屁,三五成堆,其樂融融。
夏日夜晚的星空最美,星光璀璨,星河浩瀚。
不知仙人居何處。
吹動明月向西斜。
月如鉤。
柳梢頭。
白衣青衣穿過一個個小巷,翩翩而來。
虯髯大漢還想繼續詢問,黑衣首領不厭其煩,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將他支開,這個滿嘴十萬個為什麼的漢子做事還算是把好手,隻是話太多,煩人得很。
“你去接應一下教中兄弟。”
虯髯大漢領命離開,吱呀一聲,房門再次打開。
黑衣首領以為虯髯漢子又回來了,開口罵道。
“他娘的,我說話你當耳旁風?叫你去接應一下教中兄弟,你怎麼又...”
黑衣首領話未說完,刀氣臨身。
夏日悶熱,但是此時,黑衣首領卻察覺背後寒氣逼人,來不及轉身,黑衣首領急忙向前撲去,來了一個狗吃屎,險而又險地躲過了致命的一擊,隻聽刺啦一聲,後背衣衫撕裂,黑衣首領急忙轉身,隻是看到來人之後,滿臉疑惑。
“閣下是誰?”
黑衣首領繼續問道。
“我們無冤無仇,為何背後偷襲?”
青衣滿臉不屑,持刀直指黑衣首領。
“憑你也配我偷襲?”
黑衣首領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與閣下素不相識,閣下認錯人了吧。”
“你不認識我沒關係,我認識你就可以了。”
“我不明白閣下的意思。”
青衣冷笑一聲,洞穿黑衣首領所有心思。
“不明白?還是想拖延時間?”
黑衣首領心神之中閃過許許多多麵孔,可就是想不起來眼前之人到底是誰,自己又是因為何事招惹此人的。
“閣下到底是誰?”
來者不善,而且武功極高,教中兄弟還未趕來,難道黑衣首領要交代在這裡?屋中燭火閃動,是黑衣首領氣機激蕩所致,黑衣首領心神不寧,氣機外泄,根本靜不下心來,也不是黑衣首領不想靜心,而是眼前之人仿佛一頭伺機而動的猛獸,此刻,正死死地盯著自己,自己如何能夠靜心?
黑衣首領本想和此人兜兜轉轉,多說幾句,拖延時間,但是被此人一語道破,可是對方又不直接下殺手,好像在等待什麼,難道他並不想殺自己?不可能,剛剛那一瞬間,黑衣首領清清楚楚感覺到了殺氣,冷如寒冰。
黑衣首領繼續試探。
“閣下到底想乾什麼?”
“我想要你的命。”
青衣言語玩味。
黑衣首領胸中怒火中燒,以前都是如此對待彆人,沒想到如今自己也成了他人的板上魚肉,任人宰割。
“想要我的命,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黑衣首領臉上帶著黑紗,看不清表情。
青衣出言警告。
“收起你的小把戲,否則的話,我讓你嘗嘗活剮的滋味。”
屋中燭火閃動,一滴蠟水落在桌麵。
滄浪一聲。
長刀出鞘。
原來黑衣首領一直在刻意假裝,表麵看上去心神大亂,害怕得要死,實際上暗中積蓄力量,一口氣機灌注於一刀,全力一擊,隻是黑衣首領沒想到,青衣太過可怕,看似黑衣首領率先出刀,實則青衣後發先至,腰刀上撩如狂風,一刀便將黑衣首領擊飛出去。
屋中刀氣縱橫。
黑衣首領撞在牆上,摔落下來,口吐鮮血。
“我的話你沒聽見麼?”
青衣瞪著雙眼,惡狠狠問道。
此時此刻,青衣猶如一隻來自地獄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