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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借著給長輩請安的當口,齊璟來到文思殿,平日裡剛坐下就立刻想走的他,這次卻破天荒地留了下來。
俞昭儀和往常一樣,對親生兒子不算熱絡,但因著老七封王,她也覺得再不能像小時候那般待他,還是試著跟齊璟聊上幾句。
“你父皇這幾日起身,還有些咳嗽的樣子,你得多多關心。雖然公務上不能放鬆,但旁的地方,也要跟你五皇兄、六皇兄學學,上點心才是。”
最近五皇子和六皇子來宮裡來得忒勤,與他們相比,七皇子顯然就不夠殷勤了。
齊璟此番來,不是跟俞昭儀寒暄的,他不想在文思殿待太久,免得叫外人察覺異樣,於是也不跟著她囉嗦彆的話,開門見山起來。
“外祖抓到了挾持莊府逃妾的人,想來母嬪已經得了消息,”齊璟非常仔細地觀察著俞昭儀表情的變化,他不想放過任何一絲線索:“我去見了那些人……翟閩說,至死都會為母嬪儘忠,讓我傳話,請您放心。”
俞昭儀聞言,臉上頓時一點笑意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破秘密的惱怒和慌亂。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費儘心思安插在外麵多年的眼線,竟然這麼容易就透了不該說的話出來。
不過她很快就平複了下來,冷著臉嘲諷道:“嘴巴這般不嚴,還談什麼儘忠……”
齊璟打斷她道“母嬪,莊進實誣陷二皇兄的事,難道真是您指示的?您不是素來疼愛皇兄的嗎,現在這樣,到底是想做什麼?”
俞昭儀卻是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竟是在齊璟麵前流了淚。
齊璟雖然與母親已經兩世離心,但此刻見她落淚,心中還是五味雜陳,頗不好受——長這麼大,他還真沒有見過俞昭儀這個樣子。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原本心中打好的腹稿,要質問俞昭儀的話,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
好在他沒有無措多久,俞昭儀就先開了口:“我是疼愛你皇兄,可他是怎麼對我的,又是怎麼對安國公府的?我們為他殫精竭慮,但他卻忘了感恩!”
齊璟皺起眉頭:“您在說些什麼……”
“在他封王以前,就開始暗中扶持他自己的勢力,明麵上還對我有些尊敬,實則已經是翅膀硬了,再也不受控了……如今他重著杜氏,以為有妻族就夠了,以後肯定偏著杜家。”
俞昭儀說到此處,頗有些憤憤不平的意思,她看向齊璟:“我若非如此,他還真以為自己離那位置最近,再不需要旁人了。”
齊璟這才明白了,為何俞昭儀要用莊進實給二皇兄潑臟水。
她是擔心二皇兄親近妻族,與外祖疏遠了,所以才要給他一些挫折,好叫二皇子知道,她文思殿和安國公的重要性。
不過也不排除,俞昭儀怕自己跟莊進實勾結的事情被查出來,再加上想讓齊珩求著文思殿和安國公府,所以用了一石二鳥之計。
“您就不怕父皇厭棄了二皇兄?”此事風險極大,齊璟覺得俞昭儀不該是會用此計的人。
對方卻辯解道:“那逃妾在我手裡,讓莊進實如何,他就得如何,所以後來不是沒有查到任何證據嗎?他不敢!”
“可父皇若是信了,根本就不需要什麼證據!”
齊璟已經不知道該嘲笑她太自以為是,還是慶幸父皇最後是相信二皇兄的。
不過,這導致了二皇兄為了贏回父皇的信任,執意要去少海,差點害死了齊珩。
可能她也想到了後來發生的事情,可能也曾因此事受到煎熬,所以聽齊璟一提這件事,俞昭儀就表現了從未有過的失態。
齊璟想,外祖顯然是沒有參與這件事的,所以才會抓住翟閩等人,還要押他們上京。
“皇兄對母嬪素來尊敬,待我也很好,絕非不顧念親情之人……請您好自為之,莫要再做這等陰損的事情!”
他還沒有想好要如何處理後續的事情,卻很清楚自己再不想麵對這樣的俞昭儀,於是匆匆行了禮,轉身離了文思殿。
……
七皇子離開後,俞昭儀依舊坐在羅漢榻上,默默將臉上的淚痕拭去,端起了旁邊的茶盅來飲了一口,似是因為茶冷了,皺起眉頭來。
原本站在旁邊一聲不吭的若晴趕緊上前給俞昭儀換了茶,實在忍不住,擔心地道:“娘娘,殿下他會不會……” 將此事告訴二皇子殿下?
俞昭儀再飲了熱茶,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待將茶盅放回了桌上,又換了塊帕子抿了抿嘴。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他是真聰明,暫時不會。”
都說知子莫若母,雖然昭儀對七皇子殿下一直不怎麼親近,但殿下小時候可愛粘著昭儀了。
七皇子是個什麼性子、心裡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昭儀最是清楚不過了,剛剛昭儀看他樣子,怕也能猜到對方的心思。
這時候,若晴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一絲擔憂:“娘娘,殿下他會不會因此疏遠了娘娘?”
母子倆原本就不怎麼親近,如今七皇子與二皇子兄弟情義深厚,若為二皇子不平,怕是更加誤會娘娘了。
俞昭儀聞言,眼神微閃,終於不像剛剛那般雲淡風輕。
見她這幅表情,若晴愈發忐忑起來,過了好久,她才聽到俞昭儀說:“再怎麼疏遠,我們終究是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