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意心底詭異的防禦機製開始作祟。
是不是,我就可以活得輕鬆一點?
是不是,我可以不用為那一筆筆賬單,一張張 欠款而活?
是不是,我可以去過自己的人生了?
不是!
不是!
“媽...媽!”
池意忽然變得驚慌失措起來。
這不是尋常的被推進手術室,不是擺脫自己苦難人生的引線,不是!
是我的媽媽,是不能動、不能說話,卻依舊在看見自己每夜出現的病床前,會心疼落淚的媽媽。
“媽!”
內心的恐懼被放大到了極致。
池意感覺不到腿麻,隻能感覺到喉嚨開始抽痛,仿佛每掉一滴眼淚,每抽泣一下都是扯著喉管。
燈滅了。
有人走了出來,又有一個人走了出來,還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但沒有自己的媽媽。
池意雙腿再也無法支撐。
就在,他膝蓋即將撞向地麵時,一雙手接住了他。
池意被抱著緩緩跪坐下。
“我媽媽在裡麵,她,她還沒有出來。”
“我有錢了,我還有好多錢...媽...”
“沈回...沈回...”
“我沒有媽媽了。”
人來人往卻又空曠無比的走廊,大樹被呼嘯而過寒風吹得歪斜的窗邊。
沈回一句話都沒說,隻是靜靜地抱著池意。
池意醒來時,滿枕濕潤。
他坐起,盯著床尾、窗戶外的暗綠橘子樹,直到臉頰淚水被風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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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癱瘓的時候,我在上初中。一直到...自己掙了些,都是靠著在老家借錢給我媽治病。為了省錢我就努力讀書,靠獎學金過日子。”
池意和王輝宇母親說了很多。
這是他接連三天來幫忙割稻子,才換來進門的機會。
可他並沒有講大道理,隻是說起了自己的經曆。
“高中讀完之後,賬單一疊比一疊厚。我就跟我媽說,不想去讀書了,就在醫院附近找份工作,掙點錢,還可以照顧她。”
王輝宇母親的臉上,露出為人父母都明白的神情,開口道:“池老師媽媽肯定是不同意的。”
“嗯,我媽媽不能動、不能說話,但她在聽到我這麼說後,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監護儀上開始響起了警報。”池意眼尾有些泛紅,扯出了個笑,“然後...我就乖乖去讀了大學,半工半讀。”
“池老師,我曉得你的意思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池意說著,看向坐在堂屋寫作業的王輝宇。
“我會努力解決學校住宿的問題。這段時間,隻要您放心,可以讓輝宇跟我住學校宿舍,至少讓他把學習進度跟上,六年級了,不能耽誤。王叔那邊就拜托嬸了。”
半小時後,王輝宇母親站在水稻田裡,一邊喊著池意,一邊對他揮著手。
池意心下明了。
他走到王輝宇身邊,檢查了遍他的作業後,說道:“輝宇,秋收假結束後,池老師來接你。我們去讀書。”
臨走前,池意走到田坎上。
他看著王輝宇父親拿著鋸鐮、長滿如泥點般斑點的手,對他鞠了一躬。
老來得子的中年男人,從打滿補丁的灰白背心中,轉動他青筋嶙嶙的脖子,望向池意。
他什麼都沒說,扭過頭,依舊沉默地割著稻穀。
池意狂蹬腳踏,下坡時,他張開了腿,任由慣性將他帶向山腳,就像是從樹梢俯衝而下的鳥雀。
他回頭,看見了如王輝宇父親臉上皺紋的黑色山溝;他往前,看見了鐵軌另一端如朝陽般的落日。
池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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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們下午好,航班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