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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莊氏夫婦便要啟行,阿白等人送至門口。
說來也怪,他二人此行說是節後省親,卻“拖家帶口”,除了滿院伶人,也隻留了丫頭和仆從各兩個,連錢媽媽都要跟著去。
門外駟馬高車兩輛,小型太平車一輛,隨從眾,浩浩蕩蕩、招搖過市、引人矚目。
上車前,莊任氏回身向阿白囑咐:“這兒就交由你照顧了。”
阿白頷首稱是:“母親放心,棚子比女兒的生命還重要,女兒知曉的。”
莊任氏淡淡嗯了聲,回身時與馨兒四目相交的一瞬,看似不經意,實則滿含深意。
“走吧。”
馨兒伸出胳膊,扶莊任氏腳踏木凳上了馬車,落下簾子,馨兒對身後遙呼:“啟行!”
車隊緩緩前行,浩浩蕩蕩漸行漸遠,唯香寒啟行前一直望著阿白的方向,不吵不鬨,靜待阿白的視線掃過來,方屈膝行禮,以示告彆,眸中儘是不舍與擔憂。
阿白衝她微笑頷首,意為不必擔心,一路平安。
回到院內,眾伶人紛紛鬆了口氣,叫苦不迭,互相揉肩捶背,這些靠技藝而非體力吃飯的手藝人,乾了一上午體力活,自然累得夠嗆。
莊任氏一離開,他們算是無人看管,大可以像脫韁的野馬肆意馳騁,卻累到無一人有力氣行動,各自攙扶著,回屋休息去了。
阿白自覺回到灶房,收了殘席,預備清洗碗筷、打掃飯廳,路雲和搖著扇子走進來:“你娘他們都走了還不歇歇。”
“這些東西又不會自己變乾淨。”
“你倒是勤快。”
路雲和幫忙已成習慣,他但凡看見阿白乾活,總要湊上去搭把手的,卻因手腳粗笨,屢遭阿白嫌棄,之後他便會站在一旁逗她取樂,惹得她又惱又笑。
阿白如往常一樣去推他伸來的手:“你就彆再添亂了,你乾完的活,我還得跟在後麵拾掇一遍,不嫌麻煩的。”
“怎麼可能,我已經學會了!”
路雲和一壁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壁去搶她手中的碗。
阿白躲閃,不叫他的身子擠過來,路雲和見搶不過,便引手沾了盆中水去彈阿白,阿白回身躲,不甘示弱,亦沾水回彈,一來二去全弄濕了衣裳。
最終,路雲和乾脆粗暴地將身子一擰,半個身子擋住阿白,阿白隻得站起身來。
“好好好,讓給你讓給你,不跟你搶就是了。”
路雲和興高采烈搖頭晃腦,露出勝利者的微笑,一屁股坐在阿白讓出來的木凳上。
阿白則奸計得逞一般,含笑立靠在一旁,看著他忙作。
路雲和表麵看似不拘小節、咋咋呼呼,時而行為誇張,極其幼稚,沒想到做起事來倒挺細心。
隻見他用碗刷刷過碗心後,還要拿絲瓜瓤擦一遍碗的外壁,連碗底也不放過,入水清洗一遍後用布子擦過,放到一旁,按大小和種類疊摞好,繼續洗下一個。
看來以往沒少乾活,阿白思忖。
路雲和仿佛腦後生眼一般對阿白笑道:“是不是很驚訝、很敬佩?沒想到我會洗碗吧?嘁,讓你總嫌棄我,不讓我洗,後悔了吧。”
阿白失笑:“是是是,路大少爺,奴悔得腸子都青了~”
路雲和麵不紅心不跳:“知道就好~”
路雲和乾活細致,動作也快,很快便站了起來,將洗好的碗筷儘歸櫥內擺好,然後轉過身驕傲道:“還有什麼活,儘管吩咐~”
阿白倒也不客氣,左右環視一下,一指灶上的鍋——“把水倒了”,又指切菜的木案——“木案擦了”,再指外麵——“飯廳的地和灶房的地掃了,哦對還有,那個筐子裡的菜洗淨切好,明天要用”。
阿白本是玩笑話,沒成想路雲和竟真的依言去做了,阿白:“......你、你來真的啊?!”
“當然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快去躺著,這兒就交給我了,放心吧。”
阿白愧疚:“不不不,我還是和你一起吧。”
路雲和卻執意不要她插手,將她連推帶搡地推出飯廳門外,手指著她腳下那條線,鄭重道:“不準跨過這條線啊,否則就是小狗,還是雜毛的!”
阿白:“?”旋即又失笑搖了搖頭,雙手抱臂倚靠在門框上看他忙碌的背影。
有時候覺得他像個小孩子一樣爛漫天真,眯起眼的時候又像狐狸般誘人,這會兒奔來忙去,卻又像個久不歸家,一歸家就包攬活計的夫君,可靠又叫人心頭一暖。
還真如他所言,一人千麵。
約小半個時辰後,路大少爺終於結束了勞作,阿白也將自己以及路雲和的寢房打掃乾淨,沐浴過,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推門出來,看見路雲和正在飯廳門邊的盥盆中洗手。
他袖子挽起,身量頎長,腰板挺直,洗得優雅又仔細,絲毫不像個剛乾完活的小雜役。
阿白看著他這副翩翩公子像,有些陶醉,旋即笑道:“路大少爺忙完了?”
“喲,這麼巧啊莊大小姐,您也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