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嚇得忙點頭,連聲道:“是,是,兒子記住了,兒銘記在心!”
隨著一聲大喊‘兒記住了’,路雲和猝然睜開雙眼,驚得眾人原本聚攏的小腦袋齊齊後撤。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女人蒼白的麵孔,而是白洞洞的天花板。
餘光瞥見幾個人頭,齊齊朝他望著,路雲和緩緩側首,看到並排站著的阿白、莊任氏、馨兒、銀屏並另兩個丫頭和一個年邁的郎中。
郎中一身灰色文士長袍,白須白眉,見他醒轉,渾濁的眼裡總算有了些鬆快的光芒,對莊任氏道:“莊夫人,人醒了便已脫離危險,好生休養便是。”隨後又舉著個白色藥瓶對阿白說:“莊小姐,此藥外敷在傷口上即可,一日三次,勞煩代為轉達。”
阿白點頭應下,送郎中出門去了。
路雲和好似受了什麼刺激,從醒轉過來便一言不發,腦袋偏向眾人的方向,眼卻自她們之間的縫隙裡穿過,直愣愣地盯著她們身後的某一點,似不聚焦。
莊任氏傾身過來,溫言問他:“路才人,你感覺如何?”
路雲和並不作答,眾人疑惑,紛紛順他的目光望向自家身後,卻是什麼也沒有,不禁更覺疑惑了。
阿白去而複返,行至莊任氏身前,虛福了一福,道:“母親舟車勞頓,還未及休憩,他既醒了,餘下的便由女兒來照顧,母親不必擔心。”
“也好。”莊任氏扶住馨兒胳臂站起身,目光淡淡自路雲和身上掠過,走了出去。
莊任氏一轉身,阿白便緊接著直起了身,看向路雲和,目光由冷轉憂。
她馬上坐在路雲和榻邊,輕聲喚他:“路雲和,路雲和?”,見他毫無反應,阿白引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怎麼樣啊?彆嚇我,雲和?”,又引手在他肩頭輕拍了拍。
這一拍,拍回了路雲和飄離體外的遊魂,隻見他空洞的眼似一瞬有了神采,緩慢慢地轉回阿白臉上,雖仍要死不活,可好歹有了些反應,叫阿白略略鬆了口氣。
她幾乎是小心試探,手不自覺握住了他置於榻邊的手:“還認得我嗎?我是阿白。”
路雲和盯著她的臉許久,眼角一鬆,沒有被握住的那隻手忽然緩慢慢地抬起,覆在了她的臉頰上。
乾澀起皮的唇動了動,發出沙啞微弱的聲音:“阿白,你的傷,還疼嗎?”
阿白鼻一酸,目一沉,再也忍不住,不顧一切,伏下上身,靠在路雲和懷中放聲大哭。
他自暈去已過了五日,身上橫七豎八多條刀傷數也數不清,血流不止,極其慘烈,忙壞了郎中也嚇壞了阿白。
可那時隻有阿白一人在他身邊,她不能不堅強,幫著郎中給他擦洗傷口、縫合、上藥...一滴淚都不敢掉,生怕叫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事物,幫了倒忙。
此刻,一切塵埃落定,路雲和脫離了危險,她緊繃了幾日的神經終於得以鬆懈,淚水便如決了堤的洪水難以阻擋。
路雲和胸口劇烈起伏,手輕輕在她發上順著,喉嚨沙啞道:“不哭,不哭,是不是傷口太痛了?”
阿白一時聽錯,以為是自己壓痛了他,忙直身起慌忙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