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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連夜雨。雪白的電光閃過天際,照亮了小院中枯瘦的梨樹。尚是三月,梨樹枝頭掛上了新綠。一條枝葉已經含了嬌俏的花苞,隻待春風吹來。電光過後,一道雷聲緊隨而來。
李窈便在雷聲中驚醒。
滿室黑暗,她驀地起身,心臟仿佛被隻大手揪緊,她捂住耳朵,大口呼吸,良久,心跳方才平靜下來。
李窈再度躺下,可是一閉上眼。眼前便浮現出前世之事。
前世她死在承平四年的初夏,再睜開眼時,卻又回到了三年之前。如今正是承平元年的初春。她還住在青原鎮裡,沒有遇見宋芼,更沒有遇見元岐。她的阿兄也還好端端的,一切都再好不過。
李窈睜眼躺了一會兒,睡不著,索性便點了盞燈,一一打量著屋中的物什。
李家在青原鎮上,家境還算殷實。可與安遠侯府比起來,卻是遠遠不及。此處比不上她與宋芼婚後在安遠侯府的住處奢華靡麗,更比不上元岐所居的重明宮。可這裡才是她的家。
李窈一一打量著屋中的物什,心逐漸安定下來。
李窈自小便與兄長李宴相依為命。
李宴雖隻是個小小的賬房先生,卻最是疼愛李窈。每月餉金大半都花在了妹妹身上。餘下的則都存下來,預備日後她出嫁時,好替她置辦嫁妝。
李窈一生輾轉,做過侯府的少夫人,也做過東宮裡的良娣娘娘。可最為想念的,還是身在青原鎮,整日與兄長相伴的日子。
上輩子,李宴便是在承平元年的春天,被縣裡派了份公差,到鄰縣去遞送記錄珠稅的賬簿。這一送,便送出了事。
離開青原鎮後,李宴與同行的小吏便沒有了蹤跡。
還是縣衙中的衙役上門搜捕,說李宴攜款私逃,李窈這才知道兄長失蹤。
李窈知曉阿兄為人,知道他一定不會攜款私逃。卻沒想到七日後,縣衙的小吏送還了他的屍身,還揚言說,在他隨身的包袱裡找到了府庫中失落的海珠。
至此,李宴攜稅私逃的罪名定死。而她淪為孤女,後來一生坎坷,也是自此而起。
昨日李宴已經囑咐過李窈,今日天明他便要動身去縣衙領差。要她在他離家的這兩日,好好照顧自己。
隻怕此時,他已經發覺青原鎮的珠稅賬目有問題,也已經給身為安遠侯之子的宋芼寫過信。
而宋芼,也預備派人對阿兄下手了。這一次要保住兄長,當務之急,是先要阻止他離家。
窗外夜色深深。
李窈隔窗遠望,看見院中那口老井,心中有了主意。
*
青原鎮地處東南沿海。
鎮上的人,大都是太祖時被貶做珠農的罪人之後,家家都背著額定的珠稅,自然隻能靠海吃海,以采珠,養蚌為生。
此地家家戶戶的院落中,都安置了養蚌的矮缸。
李家如今雖早不以養蚌為生,但畢竟是留下的祖業,因此家中也囤積了幾口矮缸。
是以,李宴晨起洗漱完畢,出屋便被坐在矮缸上的人嚇了一跳。
“窈娘?一大清早的你坐在這裡做什麼?”
李窈生得貌美。
一雙杏眼靈動逼人,眼尾微微上挑,瞧人時自帶了三分的傲意,卻並不令人生厭。加上肌膚素淨,身姿嬌嬈,還未到該出閣的年紀,鎮上就有幾戶人家明裡暗裡地打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