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窈的脖頸彎得越發厲害,頭垂得越發的低。她自然知道隔壁那人姓甚名誰,更清楚他不過是個天生不通人情,又無喜怒哀樂的怪物。
“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眼巴巴湊上去示好。你可知道他家中是否有了妻室?又是否弄清楚了他的人品。窈娘,阿兄雖然不是什麼迂腐之人,卻也知道姑娘家出嫁便如投第二次胎。若是嫁錯了人,隻怕後悔一世都來不及。”
“阿兄!”
李窈猛地抬起頭,眼中已經含了淚。
前世阿兄死後,她統共嫁過兩次。第一次嫁給了殺兄的仇人,算是徹頭徹尾地嫁錯了人。
第二次則是隔壁昏迷著的那個人搶去,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命如浮萍。雖算不上什麼嫁錯,卻也並非她的本意。
這一輩子若是有得選,她也隻是想保住眼前這個人罷了。
嫁不嫁,錯不錯什麼的,已經全然不在乎了。
李宴沉默了下去。
自從海神廟歸來便在心中燒起來的怒火,被少女眼中的淚水澆滅。
他忽而有些踟躕,覺得有些過了。
畢竟眼前的姑娘也快到了行笄禮的年歲,早就不是需要時時管教的小孩子。
西廂房外,傳來古舊木門的吱呀聲。腳步聲依稀走進,隨即就是輕輕的叩門聲。
李宴一怔,旋即上前開門。
白發長須的青衫老者大步邁入廂房,一眼掃儘西廂房中的形勢,心裡大略就有了底,“宴郎,先彆忙著教訓窈娘。你讓我看的人,已經替他看過。算這人命大,遇到了我。他後腦的傷不輕,可更凶險的是兩條腿上的爛肉。得割了那些爛肉才好。再遲上幾日,就隻有舍去兩條腿的下場。人是你讓我瞧的,要不要替他治腿。你說了算。”
李宴眉頭緩緩皺起。
私心裡,他更想把那個騙了妹妹的男子碎屍萬段。
可是按著他素來的秉性,彆說是要他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他麵前爛了腿,就是偶爾碰見一隻流浪的狗兒凍斃在風雪中,他也是要伸出援手的······
“阿兄······”
袖子忽地被人扯了扯。
李宴抬頭,看見李窈抬起一雙裹著桃花瓣似的眼睛,定定看著他,“救他,算是我求你。”
她眼尾略微上挑,方才的淚水從眼尾那抹細小的弧度裡沁出,越發顯得她無辜可憐。看的人無端心軟。
隻是這幅作派,終究是為了救躺在隔壁的那個野男人。
李宴甩開李窈的手。
“也罷。”
胸中剛剛被澆滅的怒火又有冒上來的勢頭,李宴臉色不大好看。
他從腰間取下一個鼓囊囊的錦囊,塞給老者,朝他長揖一禮。
“張伯,那就勞煩您一次。先替那人治腿。”
先替他治腿。
至於治好了要不要再替他打折,容後再說。
李窈雖然從他的口氣中聽出來點彆的意思,仍是低頭微微一笑。
兄長從來都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前生如此,今生也不曾改。
“宴郎,你去我家中取些藥來,要羊躑躅三錢、茉莉花根一錢、當歸一兩、菖蒲一分*,須得先熬些麻沸散備用。”
張伯將那隻錦囊掂了掂,也不推辭。
醫者父母心,可活在俗世的都是俗人。是人就得靠銀錢過活。
他從腰間取下家中藥櫃的鎖匙,給了李宴。轉頭又吩咐,“窈娘,你來替我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