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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窈不懂丹青之道。但前世她偶爾侍奉元岐作畫,知曉自他筆下出來的畫作,一經流傳出去,便立刻被奉作珍品。連帝都太學中以畫技稱絕的卓遠先生,也曾經來重明宮中拜會過他。
若是能讓他下筆繪畫,再請薛懷章細致雕琢出一尊玉質菩薩像,那想必養育出來的菩珠,必定是人間絕品。
似是留意到了她的目光,石凳上的青年轉過頭來,皺眉思索了片刻,遲疑開口。
“說起畫像,在下似乎記起,自己從前,似乎也曾作過畫······”
李窈一怔,他自己想起來,不必她費心提點。這倒是天降喜事,投她所好了。
午後。
李窈刻意等到兄長小憩的時候,才偷偷跑到了西廂房中。
元岐既然正好開了口,她就沒想過要舍近求遠。
何況,李窈也存著自己的小心思,今日她能用元岐筆下的觀音像來養珠,就是替她阿兄給這份恩情存下了一份物證。
日後待元岐恢複記憶,重回帝都,就算他性子涼薄,不願償還恩情,也有這菩珠為證。
當年渤海郡上貢的那枚菩珠,可是得過今上親口稱讚的。
到時候她養出來的這枚菩珠被送往帝都,隻要在今上麵前過一遍,也就容不得元岐否認。
李窈有求於人,行事自然就有了度量。
先替元岐煮了一碗濃濃的香茶,又將阿兄早就煎好的湯藥,親手端到他麵前,再軟語央求他作畫。
忙得腳跟頭直打後腦勺,還得留心不被兄長發覺。
一番折騰下來,可桌案上那張提前鋪開的畫紙上卻仍是雪白一片,上頭一筆也不曾有過。
她在旁邊瞧著,替青年磨墨的手都開始發僵。猜疑自己是不是抱錯了希望,本來這人就被敲傻了,就算記得如何作畫,畫出來的恐怕也趕不上從前。如此一番算計,倒顯得多餘。
元岐安然坐在畫紙後,一時擱下蘸滿了墨汁的畫筆,去喝那碗煮得熱熱的香茶,一時又含一顆配藥的蜜果。忙來忙去,總是有事做。
覺得磨蹭得差不多,餘光望見身側少女嘴角緊緊抿住,心中也隨她浮起一股焦躁的時候。這才覺得到了時候。
“窈娘,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手生。如此下筆,怕落了下乘。若你能肯幫我一幫,或許畫出來的畫,便會好很多。”
“什麼忙?”
李窈忙把順來的墨硯推到邊上去。見她如此迫切,青年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如今是穩操勝券了。
“有形總勝無形好。我腦中混混沌沌的,雖然握著畫筆時覺得熟悉,可是一動手就開始遲疑,你能不能換件衣衫,坐在我麵前,替我做個模子?”
李窈愣了一愣,就想起其實那三年裡她侍奉元岐畫畫,也是替他做過模子的。
最初的時候還好,元岐偶爾興致來了想畫仕女圖,便要她站在窗邊或是廊下花道中,看看景,吹吹風,任他畫或不畫,一日的光陰也就挨過去了。
後來卻不行。這人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來了那些不入流的畫冊,嫌棄人家鄉野畫師技藝不精,便要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