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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自宋園而起的那場夢,到了現在,終究是還沒有醒來。
李窈一時間,就分不清楚此刻她到底是身在何處。是在安遠侯府的那座宋園裡,還是在宮牆森森的重明宮。
元岐走近了,在她對首坐下。換去了借來的布袍,他一身錦袍上紋著暗金的祥雲紋路,帛布綿軟隨身,襯得他肩寬而闊,背對著窗外天光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座翻不過去的山。
上輩子李窈沒有越過這座山,這輩子也還是落在了他手裡。
她坐在那裡,過了很久回過神,沒有回答他,反而道:“殿下一直都沒忘記,是嗎?”
其實這話是不用問出口的,因為李窈心裡有答案。
知曉她與宋芼有過那樣的過往,還能利用這段往事,來與她開這麼一個並不可笑的玩笑的,也就隻有與她一樣,同是從上輩子回來的元岐罷了。
元岐見她眉眼間寂寂的,分不出是喜怒,方才那點得償所願的高興也就散去不少。
他捏過那隻瑩潤的菩珠,握在掌中慢慢把玩,眼底沁出一點冷色,逆著天光的臉龐越發峻刻深沉。換了一身衣袍,高位之人不怒而威的氣質自然而然地顯現出來。
他的舊傷早已經痊愈,如今不同從前,一雙腿算是保全,又重新將她帶回身邊,坐在那裡的時候隻覺得誌得意滿,世間再沒有事情能難得住他。
“是又如何。”
“所以,那天晚上在廟裡你就認出我了······”
李窈低低道。
那夜在海神廟的狹縫中,那雙透出濃濃漠然的鴉青色的眼睛又在眼前閃過。
難怪一見了她便撲上來,又是要殺又是胡言亂語的,卻原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不是她以為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元岐靜靜坐在李窈對麵,眼看著她眼中漸漸湧出淚光來,心裡不知怎麼就是一沉。也不想再跟她玩些裝癡辦傻的把戲。翹起唇角,含了笑重複道。
“是又如何。”
“所以這幾個月裡你藏身我家,裝成什麼都不記得的書生,看著我對你賣好,又故意做出那種樣子來戲弄我,也是因為你仍舊將我當個笑話看?!”
藏在袖中的手掐緊了,修建得宜的指甲掐進了掌心,李窈卻渾然不覺,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元岐,看著一張矮案後的身影在淚光中模糊起來,錦袍邊上暗金色的繡紋因為借了天光的緣故,便在他身上氤氳出朦朧一層彩光。
此刻兩人不過隔著一臂之距,可在李窈心裡,眼前這個人卻與自己有千裡萬裡之遙。哪怕他身體裡的那道魂魄與自己一樣,也是從上輩子回轉而來的,卻隻是加重了她心中的疏遠之感而已。
或許曾經的某個瞬間,她心裡有過他,但那些事情終究過去了。她也說服自己忘記了。
但他偏偏在她以為一切都要塵埃落定之時,撕去了所有的偽裝,與她開了這麼一個玩笑,就好像上天注定看不得她得償所願,硬是要將她帶到這個人身邊。
李窈心想還是她又回到了前世的境地,還是要待在這個人身邊,被他當作玩物般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