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給諸位大人止血上藥,務必保住他們的性命。日後殿下可是還要召見他們的。”
遠處不知道是哪個臣子嘶喝著發出聲音,斷斷續續,卻如同驚雷般響在耳側。
“大鏖四百餘年基業,將毀於妖魔之手!元岐,你這個殺父弑君的孽畜,定遭天譴!”
天幕之中恰好便響起一道轟隆雷聲,遙遙與臣子的聲音相互照應。
李窈立在承恩門下,隻覺得胸中一股劇痛傳來,竟然站立不住。一陣秋風吹過,便將她推回了承恩門後的地界。
金屬鑄造的沉重大門嚴絲合縫,封住了門外臣子們的□□和哀嚎,也將濃鬱的鐵鏽味一同擋在外頭。
李窈按著胸口,隻覺得那裡跳得尤其快。再試著穿過那道承恩門,卻是不能夠的了。
她站在那裡,慢慢理著思緒。
皇帝薨逝與元岐脫不了乾係。
身體殘缺,又弑君殺父,想必那些臣子定然不會接受這樣一個君主,所以那位大人便上書,說什麼天子豈有殘缺之人,接著,便招致元岐加諸於身的報複。
元岐這麼一招並不高明。
故意砍掉那些臣子的雙腿。且不說史官必定要給他安上一個暴虐的名聲,就是當下,砍了這些公卿大臣的腿,雖然能震懾餘下的臣子,但他們隻會畏懼,不會儘忠。
日後隻要有人在帝都外扯起誅殺暴君的大旗,這些切實受到傷害的公卿們,便會在暗中支持。來自帝都的物資,就會源源不斷地向著帝都外供應。
如此簡單的道理,李窈略一思索就能想明白。
她不明白的,元岐為何會出此昏招。雖說直接以十倍百倍的代價報複回去,符合他的性情,但是這自殺一千,傷敵八百的蠢事。按理說,他是不屑做的。
宮門外風雨飄搖,天色像是一張浸滿了雨水和墨汁的紙張,灰暗沉鬱,壓得人胸口發悶。如同方才那般,銅門忽地又錯開縫隙,兩個武士並排擠了過來。
“你去回複殿下,隻說我們照著諭令做了,但羊禦史體虛年邁,當成就支撐不住,血崩死去。其餘的就不要再說了。”
一個武士囑咐,另一個武士應下,轉身便匆匆離去。
李窈便還是綴在武士身後,跟著他去往重明宮正殿。
一路上雨勢更大。
臨近正殿時,武士的衣袍已經濕得能擰出水來,雨水順著鐵青色的刀鞘淌下,滴答下一線暗紅,像是承恩門外的血花一路延伸到了這裡。
武士並未直接闖入殿中,而是在滿是雨水的長階上跪下,向在殿外侍奉的內侍稟告。兩人低低絮語間,隻覺得身側一陣冷風飄過,抬眼去看,眼前隻有漫天飄搖的雨絲。
殿外秋雨飄搖,殿內隻有連排的燈火隨風搖曳。
李窈穿過飄飛的幔帳,發覺正殿裡還如她記憶中那般,窗扇大開,四周設有幔帳,連同那日倒下時扶著的紫檀桌案,都還擺在原來的位置。
什麼都沒有變,隻是處處都瞧不見元岐的身影。正躊躇的時候,聽到內室中一聲輕柔的聲響,叫魂一般。
“窈娘。”
這一聲,倒比方才那道驚雷更讓李窈心驚肉跳。
她停在那裡不敢動彈,後悔就這麼貿然闖入殿中。
內室裡的低語聲並未暫停,幽幽回響如一把撥開了的琴弦。
“那些老匹夫真是惹人厭惡,自己私下貪財貪色又貪權,孤稍微出了格。他們便要上書,說什麼孤好□□,乃是不倫,又說孤是殘缺之人,做不了天子。這下好了······”
內室裡男子笑聲低沉暗啞,透著一股濃濃的嘲弄。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先帝的事。孤不堪為人子,那也是先帝不配做孤的父親。你說,天下哪裡有屢次叫人殺害兒子的父親。”
李窈聽得出那是元岐的聲音,他像是在對她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壯著膽子朝內室而去,隻嗅見比方才血腥氣還要濃厚的薰香,簡直濃得叫人流淚。
嫋嫋青煙從銅金色香爐從飄出來,熏得滿室濃香。說話的男子就藏在如雲的幔帳背後。
“這下好了,孤讓人帶著那些上書臣子的妻子們,往射鹿門下走了一遭,留了她們半日。不是說孤好□□,乃是不倫嗎?如今他們的妻子便是遭了孤的毒手了,不知道傳出去,帝都百姓背地裡該如何議論。”
隔著紗簾李窈看見他的身影。
心中便想百姓要罵也會先罵元岐這個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