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臾所謂的不得不信很簡單,隨便從空間裡摸一根蟲體出來,丟摩天城上空,自然黑氣滔天天人四散驚慌。當然,她也料定了摩天城不會束手就擒,所以當羅意帶著她穿越重山,抵達一座金色的淩雲大城後,麵對飛在半空中的萬千鐵騎,也並不詫異了。
戰旗招展,神兵閃耀。
金翅鳥翱翔一圈後,周臾對羅意道,“看來你確實傳達了我的意圖,也確實沒人相信。”
羅意點頭,目光卻鎖在對麵王旗下的一個金甲戰神上。
“你父親?”
他再點頭。
“他肯定很傷心,生了個反骨仔。”
“他是想殺掉我,被母親阻止了。”
“抱歉啊,讓你們家遭遇人倫慘劇了。”周臾咧嘴一笑,見對麵陣列開始變化,隨著王旗的前進,一隊整齊的重甲騎在鷹背上過來。她歪頭,“廢話不用說了,直接來真章好了。”
羅意拍拍彩凰,讓它遠離避開,以免被波及。
白雲蒼狗,周臾孤身一人對上千軍萬馬,卻沒有任何畏懼。她從空間內摸出一根蟲體,黑氣頓時滔天而起,猶如深淵中奔出來的貪獸。對麵的天人顯然早有準備,那些飛鷹四散開,將她團團圍住,半空中升起了一個透明的結界,似乎要將黑氣圍困。另有數個身帶佛光的大天人,飛上了更高空,頓時光芒大盛,似乎能夠完全消解喪氣。
吳穹從中奔出來,“羅意,你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
“淨化須彌山是正道,大家居然都不願意。”羅意笑一下,“也是奇怪。”
“死不悔改——”
“總得讓我死一死,才想改。”
“不就是為了一個城嗎?”
“跟著她,我覺得能行。”羅意看不清楚黑氣中周臾的行動,但結界的邊緣已經開始被吞噬,佛光也無法阻攔喪氣的蔓延。“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得到發芽的婆羅花樹和桫欏雙樹了。”
“你真是——”吳穹無法,兩人戰力相當分不出勝負,隻得返回去傳話。
周臾很有耐心,她等著喪氣將結界吞食掉後,令金翅鳥繼續往前飛。包圍她的飛鷹後退,另有滿身佛光的人衝上來,大有不死不休之意。她笑了一下,是來教訓人而不是結生死仇,金翅鳥便閃開,繞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濃黑的喪氣在天空中劃出巨大的圓弧,它們仿佛找到了最適宜生長的土地,一旦沾染天人的身體便迅速紮根下來。有不幸的阿修羅戰士被擊中,開始不覺什麼,片刻後便哀嚎著落下去,連同騎獸。
羅意笑了一下,周臾還是手下留情了,高傲的天人們不會被小打小鬨撼動。如果是他,會直接將蟲體丟摩天城中,如同冷水入油鍋,數千萬的天人亂起來,那就不是目前的狀況了。
他剛這樣想,便見金翅鳥從黑瘴中穿出來,周臾的手高高舉起,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將那蟲體鬆開了。
巨大的黑色漩渦,緩慢而堅定地落下去。
無數天人飛撲,卻一個個被吞噬,沒人能阻止它前進的路線。
周臾高聲道,“昨天已經令羅意來做了戰前溝通,儘了人道。若是摩天城主仁慈,一天一夜足夠疏散全城天人;若沒有,那便是城主的傲慢。摩天城幾千萬的天人性命,敵不過阿修羅王子的傲慢——”
這聲音飽滿意念力,傳遍了天空,落下了摩天城。
然而人心沒動搖,原本夜叉的王城也不是束手就擒的地方。城中央最高處的塔上,閃耀著一顆明珠,在感受到呼嘯而至的喪氣後,自動激發,放射出無限佛光來。這是無數會中,被儲存在塔中,屬於夜叉王族的能量。
周臾笑了一下,蟲母連明昭都能坑,那次一級的蟲體坑個把天人也是輕飄飄了。她令金翅鳥高飛,徘徊在雲端。
羅意驅鳥而至,“現在,就隻要等著了。”
“不等了。”周臾看下方已經有城中的天人開始驚飛出來,“走了,回去乾我自己的事了。”
接下來,無論是摩天城主舍身成仁為天人們爭取逃跑的時間,還是舍棄天人們自己逃命,都將是一件人間慘劇。她不是金翅鳥,還沒被折磨到需要看彆人哀嚎來增加興致的地步。
金翅鳥叫了兩聲,似乎在惋惜,扇了扇翅膀便要走。
吳穹狼狽地從黑潮中衝出來,臉上已經被喪氣腐蝕了傷口,他道,“周臾——”
周臾頭也不回,“占了阿托王的王城,卻不思繼承他的遺誌。摩天城滅後,有想跟我一起清洗須彌山的,來北邙山找我。至於北邙山怎麼走,問羅意帶路就好。”
羅意衝他點點頭,跟著揚長而去。
吳穹噴出一口血,轉頭看下方的人間地獄,金色的王旗隻剩下一點閃光,無法,隻得又衝了回去。他心裡有點蒼涼,每一次意誌力互相較量的時候,總伴隨著互相傷害。阿修羅如同金翅鳥一般孤高,隻信服自己的王,要令其改變主意,必須先改變王者。
周臾回了北邙山,漫山遍野的小夜叉在繼承收集抗喪氣的植物種植,然而經過一上午的放任,喪氣又布滿了。她落下山頭,吐槽了一句,“做白工。”
羅意跟著下來,“喪氣源頭在最深處,不深入無法淨化。”
“這個是當然了,不過總要先建一個據點嘛。”她二話不說放出意念力,開始笨辦法,“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彆無情。”
他搖頭,“太手軟了。”
她訝然地看著他,他道,“當日阿托王孤身下山,阿修羅族負責後勤防衛,他將王城也托付給——”
夜叉和阿修羅雖然是兄弟之族,然而血腥爭鬥的許多年,關鍵時候阿托王放下成見,全副身家給了阿修羅王,然而現在則是王城旁落,同族淪為下山的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