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名士風度(2 / 2)

晉末天下 風青竹 7323 字 10個月前

宮長老的黑眸之中忽然閃爍起一陣頗為怪異的神采:“與許邁私交甚密,並且同樣懷有通玄道術的杜子恭都在幾年前不知所蹤了,連偌大的五鬥米道都能放下不管,若非是為了閉關潛修,便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半神半仙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凡夫俗子還是不要主動招惹的為好。”

王徽之陷入沉思。

秦行雲則是突然接過話茬:“我隻尋許邁,不尋杜子恭,所以杜子恭究竟還是不是五鬥米道的領袖,又是否繼續活躍在人前,都跟我沒有關係。縱然是親兄弟,亦不可能形影不離,他們兩人互為道友,也總有各自修行的時候。倘若現如今秘聞堂的情報網連將他們二人分離開來,單獨審視都做不到,豈非名不副實?”

宮長老歎息一聲,道:“人力本就有限,秘聞堂若能事無巨細,麵麵俱到,朝廷怕是早就不留餘力地出手剿滅了!怎麼可能有機會發展到現在的龐大規模?倘若杜子恭還有消息,順藤摸瓜找到許邁絕非難事,如今二人皆是下落不明,不知生死,想要尋覓他們的蹤跡,跟大海撈針又有什麼兩樣?”

“聽宮長老此言,似是覺得我在難為你?”

“宮某絕無此意,隻是鐵麵先生為鹽幫打拚多年,依舊是特立獨行,十步之內,從未超過三個隨從,足可見誌氣高遠,不喜繁華喧鬨,對這動用萬千人力尋找一人之事,有些錯誤的判斷……其實也很正常。”

“那倒成我的不是了。”

秦行雲笑了笑,並未因此動怒,反倒突然感慨起來:“我本想與秘聞堂再度合作,拿出至寶換取消息,誰曾想宮長老不僅百般推脫,還覺得我是在故意刁難,既然如此,《蘭亭集序》和《快雪時晴帖》這兩樣寶物,我也隻能拱手送給其他人了。”

話音稍落,秦行雲就作勢起身。

在他有所動作的刹那,宮長老和他身邊的幾位得力隨從直接懵了。

至於王徽之與慕容淺,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儼然進入了一頭霧水的狀態。

尤其是王徽之。

《蘭亭集序》和《快雪時晴帖》都是他父親王羲之所作,就算沒有書聖之名的加持,僅看內容本身,都是一等一的奇珍異寶,說句價值連城毫不過分!

王羲之縱然作古,可名聲依舊響亮,那兩樣東西仍然可以說是整個琅琊王氏的鎮族之寶!

多少王公貴族,文人墨客登門相求,都被他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給堵了回去。

秦行雲究竟是吃了什麼藥性猛烈的丹藥,居然敢堂而皇之地用《蘭亭集序》和《快雪時晴帖》來作為與秘聞堂換取消息所用的籌碼?

關鍵是這之前秦行雲一點都沒跟王徽之商議過啊!

驚怒之下,王徽之本想要拍桌而起。

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功力畢竟不足以一掌將實心的木桌震得四分五裂,反而有可能直接反過來把自己的掌心震得紅腫,頓時就打消了這樣的想法。

等他再次思考的時候,居然又鬼使神差般地冷靜了下來。

“我是有狂放之名,可秦兄弟並不像是什麼不知輕重的孟浪之人啊!看他那副運籌帷幄,底氣十足的樣子,莫非是打算用這兩樣寶貝詐一下秘聞堂的人?特意請我過來,為的就是這一手,好增添他那番話的可信度?”

也就是在他冷靜分析的時候,宮長老的雙眼已經開始迸發出貪婪的光芒:“鐵麵先生方才說的話可是真的?”

秦行雲道:“書聖王羲之的親兒子都在這裡,宮長老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嗬嗬,話雖如此,人在江湖,多些心眼總是好的。”

宮長老貪心雖起,可畢竟不是什麼傻子,很快看向王徽之:“王公子,噢……不……子猷兄,我不是不相信你啊!隻是這《蘭亭集序》和《快雪時晴帖》的分量太過驚人,單獨拿出來一樣都能讓人搶的頭破血流,你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居然敢一股腦地全部拿出來當作交易籌碼?”

王徽之的嘴角微微抽搐,猶豫片刻,總算是做出決定,打算配合秦行雲,順勢說道:“家父仙遊之後,我大受打擊,終日消沉,原本是想著以酒度日,得過且過,可沒想到中途受了奸人的引誘,竟然染上了賭癮……”

言至此處,王徽之的表演欲望突然高漲,竟是偽裝出了聲淚俱下的狀態:“俗話說得好,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這一賭啊……哎,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剛開始是贏贏贏,後麵就開始輸輸輸……這麼多年的積蓄搭進去了不說,連我心愛的姑娘都輸了出去……啊啊啊!蒼天呐,你實在是太不長眼睛了!我恨……我恨呐……”

“……”

似是覺得他的表演太過誇張,一旁的慕容淺差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宮長老也是隱約覺得裡麵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連忙道:“不對啊,子猷兄,若你真的在賭坊輸的這麼慘,我們秘聞堂何至於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呢?”

王徽之先是愣了愣,突然間又靈機一動:“咳咳……這個嘛……你懂的,我畢竟是琅琊王氏的人,考慮到當眾豪賭影響不好,所以我每次與人對賭的時候都是戴著麵具行事。不僅如此,我的麵具還是多種多樣的,紅的黃的,木的鐵的,全都有啊!”

宮長老微微摩挲起自己那留有胡須的下巴:“這麼一說,倒是合理了點,這幾個月以來,建康城內各大賭坊確實有不少戴著麵具的賭徒,可你輸掉心愛的姑娘又是怎麼一回事?我早就聽說你是個大情種,與謝道韞錯過之後,一氣之下直接不娶妻了,連妾室都沒有納,你上哪去輸掉心愛的姑娘?”

“人……人都是會變的嘛,謝姑娘嫁給我二哥那麼多年了,早就是我二嫂了,我以前走不出去,不代表永遠走不出去……呐呐,你看,我上次輸掉的那位姑娘就跟她長的差不多,你說可不可惜?”

說著,王徽之直接把身旁的慕容淺推了出去。

“這個混蛋!居然拿我當擋箭牌!”

慕容淺內心對此大為惱怒,但當她感受到秦行雲投過來的微妙眼神之後,立刻就裝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確實可惜啊……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足足哭了三個晚上!”

說話間,她還真的在宮長老麵前伸出了三根手指。

“了然……了然……”

宮長老額前微汗。

王徽之與慕容淺的誇張反應何嘗沒有讓他的內心感到一絲不安?

可人一旦被巨大的利益引誘,總是容易出現紕漏的。

譬如此刻,糾結半晌之後,他的貪婪仍是壓製住了心中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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