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育寬抿了一口茶,接著問:“那依明府之見,此事該如何收場?”
鮑冕笑了笑,轉頭直直看向兩人,目光犀利,話音擲地有聲。
“崇安四處漏風,一個個人頭算不過來。可若是將出去的路封上,那部院想抓的人,自然飛不出手掌心。”
聽了這話,兩人皆是一驚!
延平受災嚴重,哀鴻遍野,他倆原先以為,鮑冕既然來求,多半是想漕運部院調糧來接濟延平府,不料他竟然是要封城!
可仔細一想也明白過來,救災不但要糧,更要人。
把城一封,難民出不去,大都要返回故地,彼時,百廢待興的延平府也就有了重建城莊的民力。
楊育寬微微抬眸,不想他竟然是這個主意,撇過臉,看向北窗外。
夜來,雲氣四塞,疾風吹塵,寒風止不住地湧進來,堵得胸腔滿是鬱氣。
一邊的胡寶生低下頭,心想這鮑知府行事實在大膽,封住延平北上的去路,可現在難民都已經到了建寧,那必然要連帶著建寧府一塊兒封。
可這麼一大片州府一下子都給封住,朝廷那邊要如何交代,建寧知府答不答應?
想到這裡,胡寶生猶疑地看向鮑冕,
“這件事實在太大,可否容我二人再思量幾日?”
鮑冕並未答話,目光越過火盆上空的蒙蒙水氣,深深看了他一眼。
隻一個眼神,胡寶生沉默著低下了頭。
——這件事,隻能快,不能慢。
樓外,風聲動地,大雨瓢潑,簷水滴落。
聽著“嘩啦啦”的雨聲,樓裡更顯靜謐。
鮑冕軟下了語調,掃過兩人退避的神情,溫和一笑。
“二位,莫要多慮,此事倒也沒那麼為難。”
他抿了一口茶,麵上笑意款款,“想當初,市舶司獨攬貢舶大權,白花花的銀子都往那裡流,不想後來鬨出了那樣的禍事,一落千丈。”
“這市舶司一向由宮裡內官把持,貢舶大權也隻有落在內官手裡才能讓陛下安心,如今陛下將貢舶之事分權與部院,足見對漕台衙門的倚重。”
“今時再造海船,也全指望部院。時過境遷,部院早已今非昔比,所謂順天移文住俸,不過前朝故事。”
鮑冕這一番話聽著像是大放厥詞,可胡、楊二人身在東南官場,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實情。
本朝,總河一職式微,漕運部院大權獨攬,將漕運與修河之事近乎攬於一身,後來市舶司鬨出事端,又平白得了貢舶的分權。
如今的部院,恍若一個龐然大物,盤踞於江北。
而其能有如今的規製,並非仰仗於爭權奪利,實多賴於“時無英雄”。
所以,胡楊二人久在部院,明明眼前風高浪急,他二人卻從不聞金戈之聲。
但是,沒有遠處的金戈,未必沒有近處的狹刀。
“此事,還是要問過漕台。”楊育寬忽然出聲,轉過頭,遞給了胡寶生一個眼神。
胡寶生回過神,想起這幾年來陸東樓坐鎮江北,每每自詡“常行澗中,無一步平地”,今年就連官船不夠、調撥幾十艘民船的事,他也向內閣遞了條子。
封疆大吏做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