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楊府,朱紅色鑲嵌銅釘的大圓門上,上書‘楊府’兩個鬥大燙金大字。
門口,有著門童收禮物,小楊進士也在門口親自迎客。
方臨看去,這小楊進士穿著團領大紅袍子,頭頂四方巾,腳踩雲頭履,真好一個儀表堂堂。
門外,一連擺了十八張桌子上,上麵擺了各樣菜式,葷菜竟也有羊、有鴨、有魚,熱氣騰騰。
這就是流水席了,隻要衣著乾淨、身無異味,來了說兩句好聽話都能坐下吃。
不過,相比楊府院內時而傳來的令人垂涎的香氣,外麵這些雞鴨魚肉等又遜色多矣。
“聽說楊舉人今天請來了孫二娘,難怪院裡傳來的味道這麼香!”
“什麼,孫二娘是誰?孫二娘,那可是應天總督都想請去府上掌廚的,卻沒請動。孫二娘也並非駁斥那等部堂高官的麵子,隻是說逍遙慣了,一入侯府,反倒不自在。應天總督便也作罷,可想她手藝,每月必要差人去請。”
“是啊,聽說孫二娘對外報價,上等席五百兩,中等席三百兩,下等席一十兩。一頓宴席,就能吃掉普通人家半生積蓄。”這人說著,伸頭望向院內方向眼饞無比,仿佛隻有吃上這麼一頓,才算不枉平生。
……
方臨聽著這些聲音,暗暗感慨,隨著資本主義萌芽,江南沿海率先富裕起來的不少人,當真豪奢。
……
時間稍稍提前,就在方臨到來的半盞茶錢,他一個熟人、之前去甕堂洗澡幫過的董祖誥董秀才來了。
話說,董祖誥和小楊進士——楊士榮是昔日同窗,也收到請帖,宴請臨彆一敘。要說這請柬,竟並非簡單一張紙,有三折,一寸五分寬,長五寸,封麵燙金,時謂折帖,乃是當下最高檔次的請柬。
董祖誥拿著請柬,今日便來了,可在到了門前卻開始心裡打鼓——原來,今日所來賓客,穿著皆是闊綽,無不是上好綢緞麵料,繡以金線,反觀他隻穿了一身乾淨青衫,怎能不心中打鼓?
不過既然來了,總不能回轉吧?
‘人家盛情相邀,我又何須妄自菲薄?’董祖誥想著,當即咬咬牙,鼓足勇氣走了上去。
迎客,正是同窗楊士榮本人,乍見董祖誥,下意識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似乎才認了出來,笑道:“原來是董祖誥兄,請進!”
董祖誥捕捉到對方詫異的表情,頓時明白了,想來人家隻是例行發一張請柬,沒想到他真會來,不由地尷尬將禮物遞過去,微紅著臉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好歹是曾經同窗,楊士榮收下禮物,也不至於虧待,便請他入座。
府內的大院裡麵,許多桌上已坐滿了人,董祖誥被家丁安排在某桌空位上,剛入座,同桌的一位少年瞟了他幾眼,眼神之中似有不滿,忽而一笑問道:“伱可知道這桌上坐的都是哪些人麼?”
董祖誥一時沒會過來意:“卻是不知,還請指教!”
那少年指了指其旁邊的兩人:“這位乃是聚賢齋的史掌櫃,這位榮信商行的穀豪紳……”
隨著這人介紹,史掌櫃、穀豪紳微微向後一靠,理了下衣領、呷了口茶。
董祖誥到底是讀書人,心思細膩,聽著這人玩味的話語,再看看人家奢華的衣服,想想人家的身份,頓時身心冰涼,訕訕起身,向同桌人揖手道:“小子魯莽,得罪了。”
然後逃難一般逃了出來,門口楊士榮見狀,問是何事,董祖誥扯了個謊:“忽然想起家中有些事情,須得趕回去,失禮之處萬請海涵!”
……
且說,董祖誥向楊士榮道了一聲,出來,忽而聽到旁邊傳來一道喊聲,循聲看去,頓時麵露驚喜:“方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