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行了?好好!”
袁大牛高興走了,心中感歎道:‘真方便啊,希望董老板不會虧太多錢,讓我也能做得長久些。’
他這麼想著,看到董秀才領著人過來買糞便,連忙笑著彎下腰,打了個招呼:“董老板!”
……
“哎,好好乾!”
董秀才對袁大牛點點頭,拉著一些人過來,對為首的人道:“樊村正,快來看看這些糞便,還新鮮熱乎著……價格就是咱們之前說的,一百錢……”
“董老板,你確定是這個價格?”樊村正確認道。
這個價錢不是高,而是太低了,幾乎是他們以前從糞商那裡采買價格的七八成。
“是,咱們不說好了麼?”
“行,那給我們來個六……不,八個大桶的。”樊村正仿佛生怕董秀才反悔似的,招呼人付了錢連忙就給拉走了,走時還在說:“董老板啊,我們過幾天還來,這個價的話,再給我們留這麼多……”
“放心,以後都是這個價。”董秀才笑道。
樊村正滿意走了,在門口碰到另一個村的村正,還在和對方嘀咕:“那個白麵書生,不像是個會做生意的,價錢定這麼低,怎麼掙錢喲?趕快去買!買到就是賺到哩!”
這村正聽到價錢,眼睛一亮,帶著人趕緊進去,買糞便就跟搶似的。
等離開時,這些人臉上也都是滿麵笑容,心中嘀咕:‘這麼傻……不,這麼大氣的老板,希望能多撐一段時間啊!’
……
董秀才忙得腳不沾地,等方臨過來,才讓彆人頂一下,拉著他進屋。
“董兄,生意如何?”方臨知道今天開業,還是特意請假一天過來,問道。
“好得很呐!”
董秀才招呼方臨坐下,給他倒了茶,笑道:“當初方兄算的還是保守了,按照今天形勢來看,一月恐怕有將近五十兩銀子的淨利潤,這還隻是開始……真是沒想到,小小的糞便生意,這麼一整合,打通上下關節,真是賺啊!”
城中糞便免費收,基本沒什麼成本;雇傭糞夫,也就個人力錢,這些人自我認知價值較低,隻比碼頭挑工稍貴上一些;糞商從前也大多是半死不活,招募過來,也就比書肆夥計貴一點。
總結下來,產品沒什麼成本,就是個場地錢、工具錢、組織架構人工的錢,攤平下來糞便成本極低,賣給城外種地的村人,按照以往七八成的價格,都還大有賺頭……又因為薄利多銷,賣得快,儲存成本又大大降低……
總之,換了個模式,資源整合管理後,就一個字:賺!
“方兄,我跟伱說,你都不知道,以前那些糞商壓榨得太狠了,現在那些村人買糞就跟占便宜似的……”
“這不足為奇。”
方臨笑道:“以前那些糞商,從糞夫手裡收,要討價還價,計較一分一厘,怎麼肯把收來的糞便低價賣出去?不達到心理價位,寧願不賣,曬乾窖藏起來。”
“就算是有想著薄利多銷的,單個人低價零售不劃算,大批量低價批發,又沒那麼多糞,支撐不起來。”
“所以還是方兄厲害,看出這一點,想出來整合的法子。”董祖誥豎起大拇指,誇得真心實意。
“也是董兄管理得好,不是誰來管理,都能將成本降低兩成,利潤提高兩成。”
“不不,我這活兒彆人也能做,方兄做的,卻是替代不得的,真正說起來,方兄是我的貴人啊!”
“哈哈,董兄,就彆互相吹捧了,咱們這是互相成就,珠聯璧合。”
兩人握著手,都是笑起來。
“方兄,投入成本沒那麼多,花了八十兩左右,這麼算起來,一個多月就能回本……投入的成本,也不是說沒了,而是持續能用……”
比如租房,就是簽了一年,還有各種工具,損耗折舊,也至少能用個兩三年。
“這些賬目方兄核對一下。”
“我還能不放心董兄嗎?”方臨沒看,又給推了回去:“董兄彆嫌我做個甩手掌櫃,等著分錢就好。”
“怎麼會?方兄放心,這份信任,我必不辜負。”
董祖誥並沒什麼意見,他占了大頭,多付出些精力也是應該的。
再說,這其實也不費什麼事,最多就是定期看一下賬目,其餘的,架構已經搭起來,可以自己運行。
……
因為算是有了自己的產業,還挺賺錢,雖然不怎麼體麵,但這般好事,還是值得慶祝的。
回去路上,方臨買了隻大鵝,在某一段稍偏僻處,快到西巷胡同時,卻被一個身上血的人攔住了。
這人卻是……宋凱?!
……
“宋凱?”
方臨看著身上染血的此人,心中警惕,身體暗暗繃緊。
“放心,我沒惡意。”
宋凱看到方臨,目光複雜,以示誠意,並沒靠近,隻是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方臨,這封信,如果以後你見到我爹娘,幫我送給他們。”
“好,你放在地上。”方臨看著宋凱,沉默了下,答應道。
當初,兩人間的矛盾,也不過從要糧開始;後來,府城路上,宋凱為白寶出頭,他打了對方一頓;之後,對方鼓動將方家放下,為走小道與否爭執;來到府城後,也就是嘴上嘲諷、奚落。
要說過節,是有,但深仇大恨,還真談不上,這麼轉交一封信,並不算太為難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幫。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宋凱此時狀態不太對,拒絕可能激怒對方,雖然他對上宋凱有信心,但能不賭的事情為什麼要賭呢?
“謝謝,謝了,方臨……以前,我對不住你!”
宋凱死死盯著方臨,等看到他‘不計前嫌’地答應,繃緊的身體一下子放鬆,袖子裡染血的匕首縮了回去,有些語無倫次說著。
或許是最後的心事了了,壓抑的情緒爆發,近乎失控;也或許,隻是想找個人傾訴,他蹲下身子,哽咽說著:“白寶帶我賭博……我輸了,欠了好多錢……那群人手腳不乾淨,我媳婦被逼得自殺,女兒也被拐走,我宋家毀了,毀了啊!”
宋凱說到這裡,突然哇地哭出來,哭得像個孩子。
“白寶該死!”他哭著,忽然停下,臉上表情猙獰:“賭坊的人太多,我、我打不過……所以,我殺了白寶……是他拉我去賭,怪他,都怪他……”
‘原來是這樣。’方臨神色複雜。
所有今日的果,都是昨日種下的因。
他想到那日,看到白寶帶著宋凱一起去長樂坊,那日的事情為今日埋下了伏筆。
至於曾經懦弱無比、遇到劫匪拋下妻兒跑掉的宋凱,如何有勇氣殺了白寶?
其實細一想,也不足為奇。
‘宋凱此人,也有著衝動上頭的一麵,當初不是因為一句口角,還和遊朝東打起來了麼?逼到那個份上,上了頭,殺了白寶這個造成悲劇的元凶,也就不奇怪了。’方臨暗道。
“方臨,這封信記得交給我爹娘,就說,說我對不住他們,這輩子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宋凱也想過讓彆人轉交這封信,可玩得最好的狐朋狗友——白寶,被他殺了,有些親戚關係的鄭於,也早就嫌惡地遠離,之前去找,鄭於都沒出來,最後,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了方臨。
是的,方臨雖然和他有矛盾,但方家公認的老實,名聲好,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也認這點——就跟之前租房,跟著方臨,租在附近的百順胡同一樣。
走之前,宋凱留下最後一段話:“我還記得,那天在小和村,太陽很大,我媳婦在門口剝花生,我抱著女兒,娘在屋前曬著紅薯乾,那一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都在……若是我沒來府城,該多好,多好……”
方臨看著宋凱的背影,歎息一聲,回去了。
當他回到家,看到陽光灑滿了整個屋子,方父、方母還沒有老去,田萱迎上來笑靨如花,這一刻,似乎對幸福有了更深的理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