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臨、董祖誥密謀對卓三爺動手這晚。
卓府。
這些時日,卓三爺可是快活得緊,大把數錢,僅僅一二十天,就狂賺七八百兩!
就這,這個利潤,還在如滾雪球般瘋狂擴大——官府管理愈發嚴格,將糞便傾倒溝渠抓住要罰錢,越來越多的百姓不得不向卓三爺妥協交錢。
這何止是暴利?簡直比搶錢還快!
這日晚上,卓三爺吃飽喝足,倒頭睡了。
次日早起出去遛鳥,出門,就聽嘩地一聲大響,什麼東西潑過來,當頭澆下,隨之傳來一陣惡臭,險些將他嗆暈過去。
卓三爺乾這行的,不用瞧也知道自己身上被人澆了什麼,這一招對付彆人痛快,擱在自己身上就難受了,抹了一下臉,大怒道:“哪個遭瘟的算計爺爺?給我出來!”
府上的人聞聲出來,見卓三爺滿身糞便,嚇得不輕,剛要發問,就聽卓三爺怒喝道:“愣著乾什麼,還不伺候老爺我換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敢捋老子胡須,真是豈有此理!稍後,我必要去府衙,督促嚴查,將那些匪徒繩之以法。”
……
一條偏僻街道。
“哈哈!”方臨、董祖誥兩人痛快大笑。
對卓三爺潑糞,正是他們二人,帶著董祖誥兩個心腹,以及袁大牛、曲大江兩個被卓三爺打過的糞夫——來之前,袁大牛、曲大江都不知道要做什麼,等真正做了,對卓三爺潑了糞,也徹底是一條線上的人了。
這些天早早摸清路線,今日動手,有備而來,潑完立刻按照計劃路線撤退,在卓府下人出來前就溜之大吉了。
“方兄,這次何以如此順利?想上次,我還差點中了卓三爺奸計,鑽進口袋……”
“那次,咱們在明麵上,卓三爺對咱們有著警惕;這次,咱們轉入暗中,做足準備,有備而來;反觀卓三爺,近來順風順水,放鬆警惕……有此結果,不足為奇。”方臨笑著解釋。
“董老板,解氣啊,沒想到我也能對卓三爺潑回去。”
“是啊!”
袁大牛、曲大江兩個糞夫臉上有著明顯的亢奮,沒想到,他們這般小人物,今日也能向大名鼎鼎的卓三爺報仇。
‘士氣可用!’方臨、董祖誥對視一眼,都是微微點頭。
他們對卓三爺潑糞,不僅是出氣這麼簡單,讓手下人提振士氣也隻是順帶,最重要的目的是,打響第一槍,傳達出一個信號,有人要對卓三爺動手了,想要落井下石的,都趕快來吧!
“不瞞你們說,卓三爺罪證確鑿,我家已通過關係,將罪證遞送至監察禦史,這還要去府衙,求見知府……卓三人此人,就如秋後的螞蚱!等卓三爺繩之以法,你們都是功臣,我早有安排,你們隻需如此如此……”
董祖誥交代帶來的心腹,還有袁大牛、曲大江兩人,讓他們去啟動另一手布置,自己與方臨則是按照計劃,徑直去往府衙,分頭行事。
……
方臨、董祖誥兩人去往府衙,求見知府,因為董家關係,又早就約好,很順利見到知府。
淮安知府,姓蒲,名為蒲元皓,乃是一個儀表堂堂的美男子,麵容方正、天庭飽滿、蓄著紫黑長髯。
“你們二人來此,說為我解決心腹大患而來,我有何心腹大患啊?”蒲知府身穿大紅官袍,喝了口茶平靜問道。
這明顯帶了考察之意。
“大人心腹大患,自是最近城中,鬨得沸反盈天的糞便之事了。”董祖誥說著,微微看了一眼方臨,意思是讓他接著說。
他從前基本是閉門讀書,不善於與人打交道,近來雖然多有長進,但這般關鍵時刻,還是讓方臨來說效果更好。
“不錯,大人請聽我一言。”
方臨不疾不徐道:“淮安乃是江淮流域文化、商業重城,達官貴人、庶民商賈,什麼樣的人都有,若是城市治理問題捅到應天、京師,那大人……”
他說到這裡,止住不言,給對方反應思索時間,但‘吃不了兜著走’這個意思,卻是明確傳達出去了。
蒲知府聽得點頭,卓三爺仗著上麵有人,欺行霸市,官府想管卻又管不了,頂多口頭警告一下,眼巴巴看著府城原來越臟,官府的壓力也是一日大過一日。
他也明白長此下去,一旦被人舉報,不堪設想。
“而且,今年天氣異常,這個春天來得很是蹊蹺,氣候變暖極快,或是大災征兆,在這個節骨眼,若是因為糞便問題,滋生大規模傳染疾病,再讓人將這兩者聯係起來,傳出讖言……”
方臨觀察著蒲知府神色,當機立斷道:“大人,事急矣,還請早下決斷!”
蒲知府聽得都是眼角一跳,這點是他都沒想到的。
這不是聰不聰明的問題,而是涉及到了衛生知識,再者,如今冬日剛過,印象還停留在冬季,這個春天又來得迅疾,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忽略了。
若是因為城市管理問題被告一狀,最多貶官去職;若是爆發瘟疫,又因為災兆,傳出讖言,造成動蕩,恐怕不僅是烏紗帽,腦袋都保不住。
‘此人說得不錯,糞便問題背後竟隱藏著如此大患,解決迫在眉睫。’
蒲知府心中生出一股緊迫感,但深得養氣功夫,不動聲色問道:“依你們二人之間,本知府應當如何做?”
“此事不小,既然壓不住,大人不如索性往大了鬨。”方臨如是道。
董祖誥更是言辭鏗鏘,聲如金石:“學生請斬卓三爺以儆效尤,以平民憤,以正視聽!”
“你們這是要鬨破天啊!”蒲知府心中震驚莫名,頓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我沒記錯,你們之前也做糞便生意,這是要借著本官的手除掉卓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