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這邊,卓三爺洗去糞便,換了衣服,過來府衙,路上遇到大片的人,聲討著自己,如潮水般向府衙湧去。
卓三爺是個識時務的,自不會去硬頂——這麼多人,傻乎乎地衝上前去硬頂、打壓,惹得眾怒,怕不是要被打死?這般惹眾怒死了,死了還都白死,法不責眾啊!
“三……”張奇人下意識喊道。
可在卓三爺瞪過來的目光中,瞬間反應過來,閉嘴了。
恰巧,旁邊倆人看過來,卓三爺瞬間額頭冷汗都出來了,這要是被正在氣頭上的眾人認出來,那結果和硬頂也差不到哪去。
他急中生智,連忙跟著揮舞拳頭,喊了兩聲‘打倒糞霸’、‘嚴懲卓三爺’,這才糊弄過去。
跟著請願了一段,半路溜走,卓三爺額頭上還殘留著冷汗:“唉,局勢如何突然就到了這種地步?”
他有些懵了,單獨一些人,不放在眼裡,可方才所看,何止上萬人?這些人還人人喊打,感覺要壞事。
“三爺,多半是早上潑糞的人暗中引導……這些時日,因為咱們要錢收糞,城中百姓積攢了不少怨氣,一個兩個咱們不怕,可這些人聚集起來,就……更壞事的是,三爺被潑糞的事傳出去,許多人恐怕都以為咱們要完了,不再懼怕,甚至跟著落井下石……嘶,這一手狠呐!”
張奇人反應夠快,想到了這些,可越是看得明白,越是慌,此時腦門上冷汗也出來了,連忙說道:“當務之急,還是趕緊去府衙,請知府驅散百姓。”
“那還不快走!”兩人抄小路,去了府衙,遞了帖子。
可沒一會兒門房出來,說知府大人外出了。
卓三爺是懂人情世故的,自然知道這是推辭,避而不見,說明什麼?兩種可能,一是不管了,不想摻和;二是趁此機會將事情鬨大,向他下手了。
他意識到不妙,當即道:“咱們回去……不,立刻啟程去應天!”
可剛轉身,沒走多遠,就有衙役追了過來,攔住卓三爺:“卓三爺,跟我們走一趟吧!”
‘壞了!’
卓三爺心中一個咯噔,被帶走前,隻來得及對張奇人留下一句:“快去應天請我哥!”
……
半月後,應天來人,正是卓三爺兄弟卓彥修,徑直去往府衙。
如今縣衙外,每天還有上萬人不散,請願嚴懲卓三爺。
要說這事,也是卓三爺自作孽,將免費收糞變成付費收糞,百姓這些時日積攢了不知多少怨氣,以前敢怒不敢言,現在卓三爺都抓了,自然要痛打落水狗,要求嚴懲,聲勢那叫一個浩大啊!
卓彥修本以為是小事一樁,沒想到會這麼多人來衙門示威,進了府衙,立即吩咐蒲知府驅散鬨事者:“府衙之外,鼓噪喧嘩,成何體統?”
“事出有因,卓玉虎欺行霸市,惹得天怒人怨,本官也不好違背民意。”蒲知府卻是道。
誰不知道人稱‘卓三爺’的卓玉虎是他親兄弟,拿這話堵他,無疑是當麵指著鼻子罵,卓彥修自然品出來了這層意思,可當官的就是要臉皮厚,此時嘿嘿冷笑道:“堂堂知府,會對付不了一群刁民,你是站在哪一邊的?”
“我站在百姓這邊。”蒲知府這話說得巧妙,當官為民,這是政治正確,無論真心假意,抬出這麵大旗,誰都無法反駁。
卓彥修恨的牙癢癢的,卻也毫無辦法,隻能退而求其次:“卓玉虎此案,乃是商業行為,並無大罪,我作個保,給他放出來吧!”
“卓大人,這恐怕不行。卓玉虎欺行霸市,這事先不提,隻說他為非作歹,手上的人命官司……本官已經判決秋後問斬,送往刑部複審。”
蒲知府不僅加快加急送往刑部,更是上書彈劾卓彥修,算算時間也快下來了。
卓彥修不笨,聽到自家弟弟被判秋後問斬,這般撕破臉,就知道蒲知府必然會對自己彈劾,暗罵弟弟這個蠢貨,簡直將他坑死了。
如果隻是欺行霸市,或許還能保住,但人命官司,還被拿到證據,簡直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想要轉圜都沒有時間,更何況蒲知府明顯不會給他機會……更糟糕的是,如今他還送了上來,坐實了庇護之名,這下黃泥巴掉進褲襠不是屎都是屎了,多半是要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