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關著卷簾門的花卉店外,一個七八歲大、背著書包的小男孩正彬彬有禮地問隔壁花店的店員,“請問我爸爸今天回來了嗎?
“沒有哦,你爸爸不是說去雲南進貨嗎,那裡很遠的,不知道要幾天。”
店員搖了搖頭,“你可以回家問問你媽媽呀。”
媽媽。
聽到這個詞彙,小男孩表情驟然僵硬,他禮貌地跟店員道彆,拖著沉重腳步,漫步在花鳥市場空中花瀑的斑駁陰影下。
他的媽媽,不是人。
或者說,他的媽媽,被某種不是人的東西替換了。
大概從一星期前開始,媽媽變得不太正常。不再接自己放學,時時刻刻待在家裡敷著綠色麵膜,從不揭下。
家裡不再做飯,他和四歲大的妹妹,一日三餐吃的都是麵包、牛奶、麥片。
半夜起來,他看見媽媽把頭埋在冰箱裡,從中傳出咀嚼肉類的聲音。
直到三天前,媽媽終於揭下了綠色麵膜,展露出了大大的笑臉。
在自己驚恐的表情中,她像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人笑的時候,是不能把嘴角一直咧到耳朵下麵的。
媽媽恢複了正常。
外表上。
她開始做飯,開始出門,開始對自己和妹妹噓寒問暖,開始半夜起床到自己床邊掖被角。
但她卻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不記得自己對蝦蟹過敏,不記得兩人的拉勾約定。
小男孩漫無目的地走著,表情恍惚。
過去三天,他試著放學後留在學校,但結果是被媽媽拎回家。
去其他同學家留宿,她也會打電話過來催促。
甚至有次自己抱著妹妹跑去警局報警,告訴警察叔叔他媽媽有問題,她也會大大方方地來到警局,展示戶口本跟身份證,告訴警察她兒子學習壓力大,不懂事,然後把他帶走。
嘟鈴鈴。
兜裡的小天才電話手表震動起來,來自她的電話。
“小安,什麼時候回來啊,媽媽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肥叉燒。”電話那頭傳來了溫柔女聲,“很好吃的哦。”
撒謊。
自己以前是很喜歡吃肥叉燒不錯,但自從一年前回姥姥、姥爺家,吃了一個月的叉燒,他就再也不碰肥肉了——真正的媽媽是知道這點的。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活潑歡快點,“我和同學在少年宮玩,晚點再回來。”
溫柔女聲說道:“那要快點哦,太陽快落山了。妹妹快等不及吃飯了呢。”
“哥哥!救——”
電話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著手機,打了個寒顫。
是啊,爸爸快回來了,她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
他下定了某種決心,摸了摸書包底部放著的餐刀,向家的方向走去。
————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隻在乎你~”
剛打開家門,就聽見媽媽在半開放廚房裡愉悅地哼唱。
客廳餐桌上擺了好些菜,妹妹一臉驚恐地坐在桌旁,看到自己出現,激動得快要哭了出來。
“小安回來啦?”
聽到開門聲的媽媽喊道:“稍微等下哦,還有道紅燒排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