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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簌簌下,宛若一場大雪。宋慈恩沒見過雪,但她想,或許應該下一場大雪。
那年破城,滿山的桐花開了,萬山縞素,天地送行。滿目的白替代記憶裡的血色,就如同她變得黑白的記憶。
或許太過於痛苦,連記憶都變得沒有聲息。
宋慈恩穿著單衣,赤腳走到中庭,今夜月色正好,庭院通明澄澈。她卻一度沉浸在思緒裡,說不上悲傷,隻是無力,想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或許,曾經也是這樣好的月光......”她仰著頭,喃喃自語。
霎時,肩上突然變得沉甸甸的,她回頭,看到宋熤川關切的眼神。
“阿兄?”她有些疑惑。
宋熤川用鬥篷將宋慈恩裹好,又掏出懷裡的鞋子。“在想啥?剛剛喊你沒聽見?”
“嗯。”宋慈恩扶著宋熤川的肩膀,腳下柔軟的觸感,連帶著整個身體開始暖和起來。
暖意衝刷內心的清寂,她蹭了蹭圍脖柔軟的毛,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走一走?”宋熤川朝著宋慈恩伸出手。
宋慈恩點點頭,宋熤川將她的手裹得緊緊的,手心裡的溫度逐漸升高,連帶著那些陰暗沉屙的思緒也逐漸消融。
她看著天上的月,溫潤的光芒像極了上好的黃翡,似乎今天的月光格外溫暖。
宋熤川心裡思緒翻飛,可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腦海中記憶記憶飛速閃過,逐步定格在阿爹臨終前青黑的臉,他抱著妹妹坐在父親的床前。
父親不舍地摸著慈恩的臉,或許是太瘦了,怕一把骨頭磕到恩恩,他總是虛撫著,用指尖輕輕地點著恩恩熟睡的臉。
可看到恩恩皺起的眉頭,他還是倉皇地收回手,過了半晌,又用被褥包裹著手,顫抖著摸了摸恩恩的頭。
“帶她出去吧。”阿爹扭過頭不敢看慈恩。
那時妹妹太小了,怕是沒有記憶。
阿爹曾泣不成聲地指著他和恩恩對著那個人說:“我這一生四十餘載,少有建樹,不負宋家清譽,也不枉半生風雪,也算活過本了。本無憾,唯有稚子幼兒少不更事,心中掛念,不甘離去,望主君成全。。”
他本不理解為什麼要這樣說,現在想來,那人原本是要帶走恩恩的吧。
他還記得阿爹憂愁地看著宋慈恩,渾濁的眼睛止不住的落淚。
他本以為是恩恩太小了,舍不得。現如今,倒是明白了幾分。
像她這樣特殊的身份,命運早就注定了,豈是他和阿爹能夠左右的?
他想著,深深歎了口氣。
宋慈恩仰望著月光,整個人削薄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宿命在不斷逼近,但她卻渾然不覺,隻是露出恬靜柔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