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了半天,竟是要饃饃。檀敘莞爾。
月色如鹽,寂靜地漫山遍野鋪著,暮秋的風帶走身上的暖意,檀敘忙用身子擋著風。嶽箏睡相又不好,小刺蝟似的滾著,一會兒團成球兒,一會又攤手攤腳流口水。
檀敘陪她折騰,臉上的表情卻愈來愈柔。
“你究竟是何人?嶽箏還是嶽二,我竟分不清了。”
山風乍起,一聲低喃驟然消散,唯有寒蟬身側長鳴,細弱草莖巍巍戰栗。
嶽箏恍惚間夢回縱馬飛馳的快意人生,西夷多山地,即便是軍糧不能及時運來,亦可打野味,唯獨北上時,一到冬季,大雪封山,若是吃不到軍糧,餓得生啃樹皮也是有的。
隻是這夢頗為奇怪,置身冰天雪地,朔風呼嘯,卻不覺寒冷,身側校尉名曰李讚,鬼鬼祟祟掏出一個白饃饃捧著給她,說是檀都知送來的糧食,嶽箏腦袋昏昏,顧不得許多,一口咬下,那白麵饃饃竟變成了大石頭,硌得牙疼。
再睜眼時,卻見周身密霧繚繞,勉強可見身側桂宮巍峨,琉璃翠瓦,竟是又到宮中。不遠處,檀敘身著初見時那身粗布衣裳,於梅園落花間盯著她瞧,她下意識退了兩步,卻見幾雙漆黑的手自他身後,將人生生拽進濃稠大霧中。
她忙叫一聲:“莫要傷他!”可衝上去,卻見檀敘緩緩回首,一滴血淚自眼角滴落,下一刻,她又覺心口刺痛,垂眸看去,華服羅群儘被鮮血濡濕。
“誰敢捅老子!”嶽箏大叫一聲,再起身卻見東邊稻田已露出一道亮線,竟是一覺睡到破曉。
嶽箏起來活動身子,竟發覺雖露宿荒郊野外,卻一點兒沒受涼,頓時覺著自個兒天神庇佑。當即決意去檀敘那兒瞧瞧,看看眉山老道如今景況,看昨日那情形,眉山老道似乎並不認得檀敘,也不知那心狠手辣的金孔雀把那老頭如何了。
她循著記憶往回走,不消多時便見著一處小院。
借著微曦晨光,她可算瞧清楚了,不過是竹子搭的一間小屋,青磚綠瓦砌出幾麵矮牆,隻是周圍樹木掩映,看得嶽箏直皺眉頭,心道檀敘也不怕樹招小蟲咬她。
她用小弓連射幾箭,卻無人聲,唯有寒蟬淒切鳴叫,她翻牆而入,隻見院中空空,房門敞開,小屋一覽無餘,亦是不見一人。
屋內陳設簡單,卻極其清雅,嶽箏胡亂翻了翻,卻見榻上小方桌有一暗格,她翻開來看,捏出來個扳指似的東西,隻是上麵滿是細小孔洞,不像是裝飾。
“這是個什麼玩意?螞蟻窩?”
她將那東西放回去,見已經熄了的炭盆裡還露出半片白帕子,其上凝滯著大片暗色汙漬,竟是血跡。
隻是不曉得是誰的血。
嶽箏查探無果,又一路往莊子趕去。好容易回來,已出了一身汗,她便直接去湯泉泡澡。
這莊子的湯泉終年溫熱,周圍皆是芳香清遠的香花草木,水汽並著花香蒸騰而上,因此名為媃霧泉。嶽箏叼著片兒草葉,正倚著白玉池沿兒籌謀大計,卻聽得一陣笑,竟是韓琮的聲音。她忙將褻衣胡亂穿上,將身子沒入水中。
“珍覓,你可讓我好等!”韓琮的聲音拐了好幾個彎兒,聽著教人牙酸,隨後便是衣裳落地簌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