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見溪看著溫景元跪在地上,不停地搖著水娥,就知道她這是迷障了,她可能不敢信人已經死了。
他不能由著她這樣。
他歎了口氣,伸手去拉她。
風雲流散,世間多離彆,陰陽兩隔,也是尋常。
景元隨著方見溪站了起來,他怕她撐不住,一直扶著她的臂膀。
她直愣愣地站著,兩隻手垂在身側,低頭定定看著水娥的屍身。
方見溪看見好似有什麼東西從她袖口中掉下來,她隻顧著看人,對此渾然不覺。他蹲下身子幫她拾起,見是一方繡帕,他拿在手中瞧了瞧,繡帕上繡著一叢蘭草,旁邊繡著“景元”二字。
他拿起帕子幫她擦了擦額頭和手上的血跡,她明明喜歡乾淨的。
景元察覺到了,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潔白的繡帕已經沾染了大片血跡,可她還是看見了,上麵的繡樣和自己的名字。
那是她的,是她的啊……明明應該在水娥或是水娘那裡的。
她們分開後,水娥就再也沒有近過她的身,連夜裡方見溪的人來,水娥都沒有機會將東西塞回她身上。
那她是什麼時候把繡帕還給自己的,是她同意幫她殺人的時候,還是更早的時候,她不敢再想,隻覺得心臟生疼,疼的她呼吸不過來。
水娥說她信她,原來是真的信。
景元猛地將繡帕從方見溪手中奪過,捂在胸口上,悶悶地哭出聲來。
看她這樣,方見溪陡然無錯,下意識便將她摟緊懷裡。他隻是害怕她這個樣子。
他察覺到她的身子一震一震,像呼吸不順一樣,他伸出手替她順氣,這樣該能讓她好受一些。
“景元,彆這樣,我求你……”他怕極了,寧可她哭的嗓子泛啞,也不要她這樣。
她感受到他的身軀,緊緊貼著她的,很熱很熱,身後也是他的掌心,景元突然覺得很安心。
方見溪聽到景元猛地哭出了聲,身子也不再抽搐,她口中含糊不清地在他耳邊說著什麼。
但方見溪聽懂了,她說水娥死了,她真的死了,水娥說信她就是真的信她,她不騙人。
他不懂她為什麼如此悲慟,隻能這樣陪她分擔,讓她稍微好受一些。
她就這麼依賴著自己,可他寧可不要這樣,也不想她受這樣的苦楚。
良久,溫景元終於息了聲,靜靜地推開他,轉身走到了水娘身邊。
水娘還在哭,縱然聲音已經啞了,景元伸了伸手撫上她的背,水娘回頭來看她。
“你和水娥,姓什麼?”她聲音很輕柔,能令人感覺到一陣安心。
總要給水娥立座墳的。
水娘止了聲,她知曉景元是何意。
“我姐姐不願隨了那東西的姓,我也不願,我娘姓周。”水娘麵無表情,隻冷聲說道。
景元點點頭,走到十七麵前,對她屈身行了個禮。
十七便要跪下,她隻是個死士,焉能受少夫人的禮?
景元手快扶住了將要跪下的十七,同她道:“景元在此多謝姑娘相救,如今隻求您能幫周水娥立一座墳。這畜牲扔亂葬崗任之啃咬就好,水娥的墓卻要選個風水寶地,離他遠遠兒的……”
水娥肯定不想見她這個所謂的“爹”了,她自刎那時,就已經斬斷了他們的牽絆。
景元明白,水娥之所以走上死路,除去她自己不想活了,也是因為她這個父親間接因她而死。
她總是過不去那個坎兒,即便活著,也是一輩子倫理的枷鎖讓她心中苦苦煎熬,生死不能。
她聲音恬靜,像一片羽毛掃過十七的心尖。十七隻道:“少夫人好說。”又彎腰撿起了自己的劍,收入劍鞘。
山上聲音漸漸歇了,林忠帶著大隊人馬回來,跪下給方見溪和景元複命。
“共有三百四十八人,其中有三百二十八個匪徒,皆已身死,弟兄們正在挖坑埋屍。餘下二十個女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