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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愕了聲,沉吟道:“為何不想,朕聽婉兒說,你自小錦衣玉食,卻從不自高自傲,打小勤學苦讀,立誌忠君報國,將來不靠家世蔭封,堂堂正正入朝做官。這樣的抱負,就不想位及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符瑾懷瞠目結舌,我什麼時候還有這麼高的氣度?
我現在隻想安享晚年。
可他也不好說姑母所言不實,符瑾懷斂眉謙卑道:“曾經想過,隻是前陣子大病一場,死裡逃生,幡然醒悟,沒什麼比身體安康更重要。人生苦短,父母老來得我,為子之責,當好好侍奉雙親,共享天倫之樂。所以侄兒現在,隻想好好守住父輩辛苦打下的基業,倒沒那麼高的誌向了。”
乾元帝見他伏小做低地斷他話頭,不由心中感歎:果真是機靈。
可我既已選定你,想跑,沒這麼容易。
“小小年紀就懂得體恤雙親,很好。”乾元帝說著,拿出一份短軸,遞給了他,“朕今日下午入資善堂觀學,實則給你們每個人都備了一份考卷,你下午輟學不在,朕也不追究了。這份是考你的,你且先看看,再回我的話。”
還要補考?
符瑾懷恭順接下,雙軸鋪開一看,卻是一書狀紙。
告他家的。
晉陽縣一芝麻小官寫的狀紙,痛斥安陵侯府的家奴仗勢欺人,在晉陽縣侵占民田,草菅人命。
這小官初入朝堂,清廉正直,不屑同當地官員沆瀣一氣,好不容易收集到證據,明文上呈,卻久久不得上頭回應。
直到一日,來了一波官差,拿腔拿調地說來調查,卻跑到他家地窖搜出了無數財寶,以貪汙受賄的罪名,將他發落地牢。
那屯菜屯糧的地窖乃前房主用物,小官獨身一人,沒有妻小,平日隻在衙門食堂用膳,根本就沒用過它。
符瑾懷翻頁再看,不見這狀紙列明附帶的人證口供與物證賬本,疑慮著抬頭望了一眼他和善的皇姑父,連忙起身,跪倒在一旁。
乾元帝既敢拿出原狀書來給他看,這實證,定然送到了他手上。
符家企圖一手遮天,卻不知螳螂撲蟬,黃雀在後。
乾元帝隱而不發,也許是礙著符家輔佐君主,勞苦功高,也許是給他心愛的符貴妃麵子,也許是時辰未到。
符瑾懷回想到符婉兒一生機關算儘,亦沒有如願坐上皇後之位,又想到當日李昭陽抄他家時,何其順利果斷,一抓,一審,所有的證據就同雨後春筍般紛紛冒了出來。
帝王心,當真難測。
“瑾懷,朕再問你一次,想不想登閣拜相?”乾元帝言語頗有耐心。
不想,也不行了。
符瑾懷俯首磕頭:“身為臣子,當報效國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乾元帝誠然十分寬慰,“朕確有一事需你幫忙。”
符瑾懷微抬起頭,不敢當的客套話還未出口,乾元帝決議道:“朕要你陪煦柔去北漠。”
符瑾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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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怪不得他今天這麼背。原來如此。
“你不願意?”
符瑾懷急忙磕頭:“不敢。”欲哭無淚道:“微臣更擔心公主不願意。”
乾元帝不以為然:“怎會?煦兒極少交友,卻肯隨你出宮,可見對你多有信任。”
這都是表象。
符瑾懷垂死掙紮:“陛下,不然還是先問問公主的意見?畢竟去北漠作質的是她,她能帶的人少之又少,總得是她歡喜的、願意帶去的。”
不然她那廂不肯,這一路我的小命還能在嗎?
她非得折騰死我,來宣泄她的膈應與不滿。
乾元帝似乎鬆了口氣,更加覺得自己的選擇沒錯了,“你能這麼想,已是極體貼的。”
啊你是不是沒聽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