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賀國誕神色激動地壓著聲音,“你們猜猜剛才永能說了啥?”
許驍澈掀起眼皮看他,沒多大興趣,“我們怎麼知道?”
“哎呀,就是,”賀國誕撥開旁邊人群,示意他們給自己讓一個位置。
一屁股坐下去之後,他清了清嗓子,“我們班要來一個新同學!”
許驍澈竟然跟著笑起來,“嗐,也沒必要這樣歡迎土豆吧,我就偷偷把它帶來玩一次,你這形容的……”
“什麼跟什麼啊,真的是新同學!”賀國誕加重音調,“從分部轉過來的,是個女生,名字還挺耳熟,叫什麼……”
男生們聽到“女生”兩個字眼睛都亮了,理科班男多女少,大家紛紛豎起耳朵,“叫什麼?”
隻有許驍澈不感興趣地搖了搖頭,一點麵子都不給地趕人,“好了,你們要八卦可以找個彆的地兒麼,哥們打算寫題了。”
賀國誕屁股都沒打算挪一下,就霸占著他的座位,成為分享新同學情報的根據地。
“叫祝澄,祝願的祝,澄澈的澄。”
對自己的名字太敏感,許驍澈聽到“澄澈”這個詞本能地挑了挑眉。
接著周圍炸開鍋——
“靠靠靠,我也耳熟,以前聽我哥們提起過,他初中的暗戀對象!白月光般的存在!”
“彆提了,我有一個朋友——真是朋友不是我,小學偷偷喜歡過她好一段時間!”
“什麼啊,大家都認識?”
“你多刷刷表白牆也能眼熟,二天兩頭有人發圖片撈她。”
“那就是
很漂亮!”
“何止,非常漂亮!不過之前不是藝術生來著?這會兒轉到本部,還是咱們班,這是轉文化了麼?”
“藝術生?之前是學什麼的……”
“各位——”
一道聲音撞破此刻的混亂,許驍澈不疾不徐扣了兩下桌麵,蹙著眉哼笑,抬手示意他們去彆的地方八卦,“這邊,慢走不送。”
“驍澈,你對新同學就一點兒也不好奇?”
“不就是多一個同學一起上課麼。”許驍澈隻覺得他們聒噪的議論聲吵得他耳根疼,他搖頭,“有什麼好感興趣的。”
沒過多久,他又十分臭屁且自戀地笑起來,“更何況,同樣是表白牆常客的我,每天如此近距離地和你們相處,你們有那麼激動麼?”
“……”
“得,我們走,您好好寫題。”
-
許驍澈是真對新同學沒多大興趣。
睡了一覺之後,立馬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
清晨五點五十,爸媽都還沒起床,就連小土豆都還在狗窩裡呼呼大睡。
苦逼高中生許驍澈卻要被五六個鬨鐘叫醒去上學。
他一直都是走讀,在學校後門的一處小區租了房子。
當時看房的時候沒想太多,隻覺得那裡離籃球場比較近,下個樓過條馬路就能去打球,打完球了過條馬路又能回來洗澡。
方便是方便,忽略了房子本身的條件。
實在比不上家裡。
他自己家離學校不算特彆遠,兩二站公交車的距離其實還算能夠接受。
所以許驍澈一般還是會和爸媽一起在家裡住,隻有特殊情況才會回學校附近的那個住所。
天還蒙蒙亮,許驍澈一把撈起狗窩裡的土豆,把它塞進了自己的挎包裡。
小土狗懵懵地露出一個腦袋,任由著他把自己拉上一段未知旅程。
公交車六點發車,許驍澈有時候趕得上,有時候趕不上。
今天乾脆在路邊掃了輛電動車,悠哉悠哉地帶著小土豆一起上學。
土豆還是很聰明的,大概是察覺出了學校是個氛圍什麼樣的地兒,跟著他一起去早操早讀,愣是乖乖巧巧地沒吵嚷一下。
下了早讀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原本這個點大家都該去吃早餐了,一班教室的各個同學都已經蠢蠢欲動,但鈴響之後衝出門的人並不多。
幾l個活潑好動的男生直達許驍澈的座位旁邊,催促著他趕緊開包放狗,都想第一個體驗擼狗的手感。
土豆先是被放在地上,接著開始呆頭呆腦地觀察周圍環境,最後巡回演出般在教室內繞圈,任誰看了都想擼一把小狗毛。
班外的走廊漸漸聚集了一些人,許驍澈嘀咕,“這群人消息這麼靈,不過我家土豆可不會隨便……”
“是啊,消息就很靈,他們竟然都知道祝澄要轉過來的事兒!”賀國誕激動地接話。
“……”
許驍澈無語半晌,
還以為大家都上趕著來看土豆呢,
這新同學什麼來頭?
看來今天注定是混亂的一天,太多外班人過來湊熱鬨,一個不小心把他帶寵物進校園的事兒抖出去了,他怎麼交代?
把土豆扣在食堂刷盤子?
保險起見,許驍澈還是邁步上前,長臂一撈就把土豆提溜起來。
它和班上的幾l個女生正玩得開心,此刻甚至有些依依不舍,許驍澈在心中喟歎,這小公狗真是不簡單,淨知道討女孩歡心!
“不好意思啊大家,咱們土豆暫停營業,暫時下班了噢,等人少了再放出來陪你們玩兒。”
一天的社交能量往往是有限的,就算是許驍澈這樣一個確診為社交牛逼症晚期的人也應付不了太多場麵,小土豆估計也不行。
稍微鍛煉鍛煉它的膽量就夠了,沒必要太過。
許驍澈不自覺點頭,一邊鼓起掌來,自己都要折服在自己的養犬邏輯之下。
他才剛肯定完自己,偏偏土豆成心打他臉,嗖地一下就從他臂彎裡跳下來。
本以為它就是單純打算重新回到那幾l位姐姐的懷抱,誰知它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瘋,繞開堵在周圍的層層人群,一個勁地往外麵跑。
許驍澈愣怔一瞬,接著才反應過來——
壞了!
棕黃色的小家夥跑出一道殘影,倏然消失在視野中。
許驍澈的心重重地墜了一下,邁開步,被迫跟隨土豆的逃跑路線。
課堂時間之外的教學樓總是很混亂。
走廊上聚著二二兩兩的人,大家來來往往地在甬道中前行,或急或慢,喧鬨嘈雜。
許驍澈在人群中穿梭,怎麼也找不到土豆的影子。
賀國誕十分仗義地跟著他一起,開口道,“你在下麵二層找,我在上麵二層找。”
許驍澈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了。”
“沒事兒。”賀國誕不好意思地笑,本來也是他提起的。
兩人忙前忙後,跑上跑下,同學們也幫忙在一班守著,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還是一無所獲。
賀國誕看了眼時間,“要上課了,怎麼搞?”
“第一節不是自習麼?”許驍澈回憶。
“是自習,但新同學不是要來麼,永能順帶要開個班會!”
許驍澈默了一瞬,“這樣,我去教學樓外麵找找,你先回去吧。永能問我去乾嘛了你也不用瞞,等我把土豆找到了就回去認錯。”
“行,你彆急,肯定能找到的,就順著來時的路走一走,它那麼乖,肯定不會亂跑。”
賀國誕回班級前又欲言又止地看了許驍澈一眼,“早知道……我就不圖好玩讓你把它帶過來了,永能要是追責,我和你一起擔。”
許驍澈笑著搖搖頭,“沒多大事兒。”
沒過多久上課鈴就響了。
學校裡人影散落,陸陸續續往班級裡走,校園逐漸空蕩起來,
更方便許驍澈的尋找。
順著今早帶土豆過來的那條路往回走,
許驍澈的目光在各個角落逡巡,
期盼著下一秒它能出現在自己視線。
他負麵情緒一般不會形於色,此刻沒有表現出多麼焦躁不安,其實早已急得出了一層汗。
沒找到。
又沒找到。
他被土豆今天的調皮給氣笑了。
放在從前,它估計能在課桌底下躲一天,怎麼這會兒膽子就這麼大了?
他的冷靜逐漸被打碎,逐漸也變得和無頭蒼蠅一樣在校園裡亂轉。
他上了行政樓的高台,正對學校大門口,處於整個校園的最中間、視野開闊的地方。
他本來已經不抱希望的。
如果實在沒辦法,大不了先去教導主任那裡認個錯,再求他調個監控。
但有句詩是怎麼說來著?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樣居高臨下的視野,底下的一切儘覽無餘。
土豆屁顛屁顛的身影終於出現,許驍澈撐在高處的欄杆往下望,緊繃的肩頸線條好似也在這一刻慢慢放鬆下來,舒展出一個笑容。
他剛鬆一口氣,打算下去把它領回來。
視線卻倏然像是被攫取,他的動作僵住,渾身定在原地。
土豆身體一顛一顛地繞著一個女生打轉,前肢不斷抬起,扒拉著那女孩的裙擺,正以一種很拙劣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個他不認識、不眼熟的女生。
在高台一隅,許驍澈很莫名地為她停下腳步,恍若突然被某種突然降臨的情緒給擊中。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好久。
可能是當時的春光太好,她身後花團錦簇的氛圍烘托得太足,周圍吹過來的晨風在這一刻靜默得恰到好處——
她一身白裙,纖瘦白淨,漂亮得至極,就連他家的狗都傻裡傻氣圍著她轉。
總之,許驍澈未能免俗。
那是種什麼感覺?
就像是一粒鵝卵石投入他的春水,沉寂好久的一汪死潭蕩漾出生機。
許驍澈的思緒混亂,維持剛才的姿勢憑欄而眺,幽深平靜黑眸中仿佛藏了一抹熠熠生輝的、忽閃忽閃的亮光。
他整個人的氛圍,發生了一種很微妙的變化。
極其俗氣的一場相遇——甚至不算相遇,頂多是他單方麵的一眼。
可還是帶來了一場,極其俗氣的一見鐘情。
他暫且還分辨不清這到底算不算喜歡的感情,心裡隻剩下了寥寥幾l個念頭。
她是哪個班的同學?
叫什麼名字呢?
怎樣才能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