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鬆開了手,掐腰站在賈旭對麵,一副得意的樣子。賈旭則捂著耳朵躲到了廖瑩中的後麵,哭喪著臉問道:“廖叔,你帶來的這是何方神聖啊?”
廖瑩中無奈的說道:“這位便是呂文德呂將軍的小女,你未過門的夫人是也。”
而女子則一臉得意的說道:“沒錯,我就是呂妙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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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似道與呂文德這兩個老家夥,一在京師,一在地方,軍國大事千端萬緒、百廢待舉,卻也沒耽誤二人聯絡子女的親事。一方麵是呂文德出鎮地方需要京中重臣臂助,另一方麵是賈似道在中樞攬政也急盼引軍中實力派為奧援,兩人對聯姻之事都極為看重。兼之二人一個出身胡鬨紈絝,一個起自微末浮萍,對那些繁文縟節也不那麼感冒,雖然如今均已位高權重,除了煞有其事地找了當過丞相、此時擔任判平江府、兼淮澤發運使的程元鳳(也就是賈旭的紈絝朋友程不識的父親)做媒人之外,其他步驟一律是能省皆省,一催再催。
去年鄂州戰事稍一轉安,呂文德便去信重慶府,叫家中送女到臨安完婚,同時委派其弟呂文煥到京中,專職與賈似道聯絡,以家中長輩身份代其行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等諸多禮儀。
呂妙晴於婚事本不熱衷,無奈呂文德以軍規治家,父命不可違,便一路遊山玩水,拖拖拉拉、扭扭捏捏,一月從重慶府出發,六月才到達臨安府。她本以為自己遲遲不至,是給了對方一個下馬威,可到了臨安府才知道賈旭更絕,幾個月前就南下跑掉了。著實給她氣得夠嗆。
雖然到了臨安府之後也聽到了些賈旭的事跡,知他在鄂州之戰中頗有貢獻,心中也讚他有些膽色,對這樁婚事也不再那麼抗拒,勉強願意接受。可賈旭不知何時能歸,請期之禮都辦不下去,更談不上親迎出嫁,自己被關在臨安府的宅邸中又不許出去,憋了幾個月,難受得夠嗆,最後竟拿了些錢財後留書家中,偷跑出宅邸,自行南下奔瓊州島尋賈旭去了。
賈似道聽說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跑了,驚得聯絡各地黨羽幫忙尋找。呂文德卻知道自己這女兒從小驕縱慣了,不喜女工,卻專好拳腳,尋常人想在她手上討得便宜也是不易,反而沒那麼擔心。最終直到呂妙晴真的到了瓊州,才被廖瑩中在港口堵住。隻是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也就隻好遣人報信賈似道,然後親自護送,將她送到賈旭這裡來。
既已將人送到,交代了事情原委,廖瑩中便借口公務繁忙,告辭回程。賈旭則陪著這位未過門的夫人,從碼頭啟程回府。
昌化城不大,回府的路途本也沒多遠,隻是二人走得極慢。賈旭原本在前引路,可這呂妙晴對城中一切都很感興趣,東拐拐,西看看,根本不隨著他走,幾次三番之後,他索性也不急了,就跟在呂妙晴身後,任她閒逛,自己當起了陪遊,耐心地回答她提出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畢竟呂妙晴雖然性情跳脫,身手也頗為不好惹,但是不生氣的時候,與這般身材樣貌俱佳的美女同遊,也著實讓人心曠神怡、賞心悅目。
二人在街上逛了快兩個時辰,直到夜幕深沉,方才回到府中,一進門就看見杜韻茹帶著府中的下人們,恭恭敬敬地守在前院。
原來早有人將碼頭上的事情報給府中。杜韻茹雖然與賈旭如膠似漆,但是從身份上講,不過是個連名分還沒有的妾室,如今未來的主母上門,心中五分忐忑、五分戚戚。隻是有些事情心中早有準備,縱使有萬般無奈,也隻能在此相迎,做足姿態,以求將來在賈旭的後宅中依然保有一席之地。
呂妙晴進宅之後看見畢恭畢敬地衝著自己行福禮的茹娘,挑了挑眉毛,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麵的賈旭,開口說道:“早就聽說你把鄂州城裡多少公子哥兒心心念念的嬌花拐跑了,如今一看,確實可人兒。”說完便向著茹娘抬起了手。
賈旭見狀急步上前,搶在二人中間,將茹娘護在了身後。此舉讓呂妙晴頗為詫異,她抬頭看向賈旭,瞪著眼厲聲問了句“你乾什麼?”然後不耐煩的將他撥到一旁,卻伸手扶起了茹娘,一邊和顏悅色的說著“妹妹好漂亮啊”,一邊牽著她的手、在下人指引下一路徑入後堂。
她大喇喇的坐在主座上,然後強拉著茹娘坐在她身邊,才又衝著隻能坐在下首的賈旭說道:“怎麼,以為我要欺負你的小心肝啊?你們男人有點本事就滿天下的沾花惹草,關妹妹何事?況且鄂州的事我都已經聽說了,不過就是你們這些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了趨炎附勢、攀高結貴,送女送妾,如有必要送妻也不是不行?鄂州司法參軍杜兆財芝麻綠豆般的小官是如此,他呂文德身為軍中擎柱,一方節度,不也是如此?”
賈旭叫她說得啞口無言,心裡念叨著,“好厲害的一張嘴”。
“哎。”呂妙晴嬌歎一聲,繼續說道:“誰讓她是杜兆財的侄孫女,我是呂文德的女兒呢?這就是我們女人的命啊。可是姓賈的你聽好了,這可不代表我們就要任你欺負。”
賈旭苦笑道:“從見麵開始一直是你欺負我,我何曾欺負過你?”
誰知呂妙晴“砰”的一聲拍桌而起,指著賈旭的鼻子問道:“以本小姐的身份,都沒用你家接親,自己上趕子送上門,千裡迢迢從重慶府到臨安,結果你倒跑得更遠,直接躲到瓊州島來了!現在賈、呂兩家聯姻之事,朝廷內外人儘皆知,本小姐傻乎乎地在臨安等你上門迎親,你倒在這裡悠遊自得、逍遙快活,一問就是歸期未定,卻叫人看本小姐的笑話,還說沒欺負我!”
賈旭自知理虧,隻得拱手告饒道:“實在是朝廷有命,時間緊迫,倒沒想給你惹了許多非議。此事確實是我不對。”
“哼!”呂妙晴如一隻鬥勝的小公雞一般昂著頭坐回座位,看似對又壓了賈旭一頭頗為得意。隨後話風又一轉的說道:“不過還好,在京中時就聽說過些你在鄂州的事跡,從瓊州過來時,你廖叔也跟我講了你來昌化之後的諸多作為,又把你好頓誇。當然,他們說什麼都沒用,本小姐自有自己的評判標準。”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好似賣了個關子,然後才又繼續說道:“剛才在城裡四處轉了轉,才知道你廖叔說你是治世能臣,所言不虛——我不懂什麼王道、教化之類的大道理。我呂家早些年也不過就是樵夫,靠著上山劈柴賣給富戶換口飯吃,這幾年雖然發達了,卻也還沒忘了當初過的是什麼日子。我知道你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能讓全城這些小老百姓,個個的嘴角能掛著笑、眼睛裡能看得見盼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按照老百姓的說法,你是個好官。”
她最後輕歎一聲說道:“我也想過自己將來會嫁個什麼樣的夫婿,或者說,我家大人會把我送給哪家?心裡念著,我呂妙晴也算有些才貌,縱然沒有什麼頂天立地的英雄,總不要是個糟老頭子才好。如今見你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良配吧。”